善姬细看沈宴的面容，一拍巴掌，指着他叫道：“原来是你。”
沈宴面色微囧，不知善姬指着他做什么，心中不悦，却不显露，淡淡道：“公主在说什么？”
善姬咯咯直笑，笑得沈宴面色涨红，却也不说话，闹别扭一般，转过头去。
巧乐悄悄对阿银说：“去年春季，公主去北林中打猎，在林中遇见一人，那人被野猪追，弄得浑身是伤。”
“公主不忍，救下那人，让随从将其送回了家中，因是小事，公主早已经不记得，没想到，今日会再次见到那人。”
巧乐说着，抿嘴偷笑，阿银反问：“那人就是沈公子？怎会如此巧？”
“世间事，如此多，巧合多了去了。”巧乐笑嘻嘻地说，不时用眼睛偷瞄沈宴，她打见到沈宴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沈宴的阿娘是朝中的吏部尚书，为人刚正不阿，却是个爱唠家常的人，每每和女帝谈完正事，都要调侃自家的孩子，惹得女帝忍俊不禁。
女帝对她也颇为倚重，除了她的真诚，还因为她是扶持女帝上位之人。
“那日，本公主穿了红色骑马装，腰间配着玛瑙短剑，从北林之东奔来。”善姬敛了笑，直接道：“你被一头成年野猪追赶，头上发簪掉落，被野猪踩断，你欲与野猪拼命，险些被它拱死。”
沈宴听她描述当日之事，知觉心跳戛然而止，他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就在眼前，还是阿娘属意的人，而自己还千般不愿，各种推脱。
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他都想一棒子把自己打死算了，善姬说完时，他讷讷地站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心中懊悔已是无用，只得认命般，一言不发。
善姬见他发呆，嘻嘻笑了两声，便说：“好了，你不想说话便不说，本公主也不勉强你。”
“边上这位公子，到你了，瞧你面色略显苍白，可是生病了？”
那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多谢公主关心，小生张敏，阿娘乃是户部尚书张雅之，小生昨日受了惊吓，故而脸色不好，还请公主多多担待。”
张敏眼中神采欠缺，眼底有些发青，许是睡眠不够，他站着时，身子微微向后倾，双手揣在袖子里，刚刚三人介绍时，他眼神飘忽，也不曾留心去听。
瞧见他疏离清冷的神色，善姬也不想与他多言，只点点头，说：“既然身子不好，那你便先回去吧。”
张敏躬身作揖，转身便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善姬心大，对他的不敬并没有放在心中，女帝也不会跟着孩子计较，这件事便揭过了。
“等得急了吧，说吧。”善姬对最后一人说道。
“小生崔凯，昨日刚满十五，阿娘乃是礼部尚书崔希芸，小生平日喜欢作画，对于骑射和兵法上的事，并不熟悉。”崔凯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想靠近，但他笑容温和，又让人想与他多说两句，对上他的眼神时，心中便会生出一种寒意。
阿银瞥见崔凯，心道：“这个小哥哥好像在哪里见过。”细细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看向崔凯时，不料崔凯也向她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阿银吓得忙转移目光，崔凯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善姬听他介绍自己，便觉得自己眼前仿佛站着一座雪山，亲近不得，甚至想要逃离，于是敷衍道：“今日几位公子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吧。”
姚兰和沈宴心情皆是不好，他们都想和公主多聊聊，可公主都发话了，怎好再赖着。
崔凯和莫不许没有表情，行了一礼便退下了，嫁不嫁公主，他们都无所谓，走了便走了。
女帝望着四人的背影，陷入了沉默，原本，她中意的是张敏，那个孩子是个人才，于军国大事皆有想法，将来若是能成为公主夫，必会是个贤内助。
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对公主无意，若是强求，张敏肯定不乐意。
两口子过日子，要是不能和睦，终究是个麻烦。
划掉张敏这个候选人，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那就是崔凯，崔凯长相英俊，品行端庄，最重要的是，崔凯非常聪明，凡事总能看到其利弊，且沉得住气。
这样的人要是将来成了国父，必是大良百姓之幸。
女帝想，自己是不是该让崔凯和其他三位公主见一见，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这个人进了皇家的门，总能发挥其价值。
她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崔凯并不买账，当她派人去传话时，崔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
而善姬因为见到崔凯那张脸，心情变得起伏不定，女帝问她中意哪一个，她说得想想，这一想就是一个晚上。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都是崔凯那张清冷疏离的笑脸，崔凯的笑让她很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硌得慌，想找个发泄点，却不知自己在恼什么。
她几乎一夜未睡，直到天快亮时，才困得受不住，沉沉睡去。
阿银回到自己的房间，侍读都有独立的居室，她也不例外。
她走到柜子前，打开最上层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拉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块手帕，这是阿爹走的那夜，她独自待在冷宫。
坐在门口等了许久，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阿爹回来了，高兴得狂奔出门，结果不小心撞上一人，登时就昏了过去。
她知道那人不是阿爹，但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对方走后，给她留下一块手帕。
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只燕子，展翅高飞，头颅高昂，嘴巴微张，那是一只似乎要与天抗争的燕子。
因为这燕子很特别，阿银便想知道，是什么人会绣出这样的一只燕子，可惜她多番打听，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
今日见到崔凯时，她中觉得眼熟，原来不是相貌眼熟，而是崔凯袖口上的花纹十分熟悉。
崔凯的左右袖口各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燕子，那形态和帕子上的一模一样。
阿银想，也许她那日撞到的人就是崔凯吧，只是崔凯怎么会到冷宫去，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进得去。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同公主提起，毕竟崔凯是女帝为公主选的候选夫婿，要是被公主知道，她和崔凯之间有渊源，不知会给崔凯带去多少麻烦。
于是，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把手帕好好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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