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辉眉目尚未舒展，严厉地看著叶成，半晌才点头，“你今天晚上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好。”叶成垂下眼，温顺地答道。

周妮笑道，“好了，父子俩还有隔夜仇吗你胡子是不是长出来了我帮你刮刮，走，上去。”

叶成乖乖地向两人道了声晚安，转身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在卧室里这个单独的空间里，叶成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失落感，情绪触了底再升起，却再不是以前那样的东西了。就在刚刚那一场爆发里，他认为自己明白了一些事情。

叶成的潜意识里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失去。他无法具体描述失去的东西是什麽，然而那已经无法再勉强。

他离开门，几步走到床边，倒了下去。静了一会儿，顺手m出了手机。

屏幕亮了几次，又暗了几次。叶成最终还是只打了“晚安”两个字发送信息，而顾少帆的信息反应极快地回了过来。

──晚安。

好像一直在等著这条短信似的。

叶成握著手机，侧躺在床上，睡不著就把他和顾少帆的短信翻出来看。都是些无所谓的琐碎之事，但是叶成却猛地发现，他们每次通信的最後一条短信都是顾少帆发的。

自己的短信永远能够得到回应，不会落空。

这个人，非常的重视自己。

叶成关掉手机，握著手机的手就放在枕头边。他的目光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地盯著手机，思绪里断断续续地回忆著。

小时候关於母亲的记忆，後来和叶承辉的单亲家庭生活，再後来周妮出现了，紧跟著认识了顾少帆。

变故一直在发生，却有好有坏。

叶成在家里变得很安静，他似乎学得了一种叫做妥协的能力，不再勉强自己去融入家庭气氛，但是周妮和叶承辉的话他都会听，不会顶嘴和反驳。褪掉了跳脱和幼稚的执拗，他看上去像是又长大了一岁。

这倒也符合过年的时节。

过年走亲戚是必备的节目，只是叶承辉的父母先後过逝，自己又是独子，亡妻那边老早就断了联系，要去的地方大大减少。反而是周妮那边一直预约不断。

叶成是不想去的，特别是周妮的父母那边，没有人喜欢自己女儿去做後妈。自己在他们眼里大概就该被叫做拖油瓶。

可是每年也是要走这麽一遭。

好在别人家也从未为难过叶成，至多是冷淡了点，尤其在和叶明对比之时。

不过这些叶成似乎一夜之间都不在乎了起来，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著一旁的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打麻将，还有其他周家亲戚各自另起一桌打牌或者坐在一起聊天。

把音量关到听不见的电视翻来覆去地翻著频道，叶成窝在l型的沙发拐角处，只觉得无聊之极。

又不敢随便拿出手机来发短信玩游戏，叶成盯著不知所云的新闻，脑子都放空了。旁边只见过几次的亲戚们开始抽烟。叶成离得近，被迫吸著二手烟，咳了两声，著实有点受不了了。

他放开靠枕，旁边就是落地推窗隔开的阳台。今天天气不太好，整个y沈沈的一片。叶成撑起身子往外看了看，外面的树上挂著憔悴的叶子，被风吹过的时候没j打采的动两下。看得出外面气温不高。

旁边的人已经从伊美局势谈论到股票涨势了，叶成打了个哈欠，拿起自己的羽绒服穿上，又随手在茶几的糖果盘里抓了一把塞兜里，出门前和叶承辉打了个招呼。

“我到小区花园透透气。”

叶承辉m了张牌正是杠，漫不经心地问，“这麽冷出去干什麽”

“小孩子嘛，坐不住。”周妮在叶承辉後面帮著看牌，视线都没往叶成看，“记得吃饭前回来。”

叶成应了一声。

叶承辉看了一眼倚在岳母蔡玲身边吃果冻的叶明，“让他带著叶明也走走。”

没等叶成回答，周妮就开口把这事儿撂过去了，“明明年纪小，经不住冷，一会儿感冒了还折腾。”

她像是随口那麽一说，手自然地搭在叶承辉的手臂上。蔡玲也皱眉，牌也不m了，把叶明往身边一揽，“就是，明明身体又不好，这麽冷的天出去干嘛。在婆婆身边待著啊，明明是婆婆的小福星，在我旁边这会儿我都糊了几把了。”

“妈，不要迷信啦。”周妮笑道。

叶承辉也笑了笑，转过头去还想说两句，叶成却已经走了。

花园小区就算在冬天也被打理得有绿色覆盖，只是颜色都深沈的很，表现出隆冬特有的萧瑟气氛。

叶成找了个避风的椅子坐下，在合起来的两手间哈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和热度一样很快消散，他m出电话，翻看了一下，果然有几条未读的短信。

知道他电话的人不多，却都发来了祝福短信。其中只有一条不是节日快乐。

叶成对著顾少帆发来的短信笑了笑，直接拨了回去，“喂少帆，你在家嗯嗯嗯，我在亲戚家里。除夕快乐哦，晚上不能给你们打电话了，先说一声。阿姨呢”

听著那边也挺吵的，叶成知道多半是顾叔把过年不回去的员工都邀到家里去了，往年他也是这麽做的。

“哈哈哈哈，你让阿姨帮我留著，我过两天去给她拜年。”叶成往後坐了点，脚无意识地在地上踢了踢，“没事儿啊，挺好的，能有什麽事。”

说著叶成打了个喷嚏。

“啊我出来转转嘛，他们都抽烟，空气质量太差。”叶成一边揉著鼻子一边说，声音有点闷闷的，像个孩童在撒娇，“是是是，我一会儿就回去。”

坐在原地的感觉太冷了，叶成站起来，一只手揣进兜里，慢慢地顺著碎石铺成的小道走著，“你们中午吃的什麽啊哎哎这麽丰盛”

路边突然现出一只白色的猫咪，它半截身子都还在树丛里，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叶成，像是在打量这突然出现的人类。

“嘿，有只猫。”叶成一乐，慢慢地蹲下身，试探著对那只白猫伸出手，那只猫偏了偏头，却没有躲开。

“是只白色的猫咪，长得很漂亮，哇哦，它让我m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你们家有没有打算养只宠物啊”叶成忽然想起自己的兜里还有牛n糖，赶忙去口袋里掏，“猫咪吃不吃n糖啊不知道”

那只猫还在以思考的表情盯著叶成，他用肩膀夹著手机，把n糖的包装纸打开，讨好地递到白猫的面前。

白猫屈尊纡贵地低头嗅了嗅。

叶成满脸期待地看著它。

白猫直起身，身姿优雅地转身钻回草丛，白色的尾巴在深绿中傲娇地一闪，便彻底不见。

叶成：“……”

他把n糖扔进自己嘴里，郁闷地一咬，“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作家的话：

谢谢sbsp;谢谢湜漪的礼物

谢谢幻凌的礼物

抚m小成同学，可怜的孩子，这年过得可真糟心。

、第35章过年其二

和顾少帆通过电话，叶成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挨次给陶路，顾少青和沈琳琳回了短信，他还是被冷风逼得往周妮娘家走。

屋里和他离开之前没什麽变化，只是叶明在沙发上和另一个同龄的小女孩一起玩，大概也是亲戚家的小孩吧。

叶成没兴趣带小孩，自己找了个角落待著，又开始满脸“我和你不在同一个频道”的放空表情发起呆。

电视也没得看，书也没有带，手机不能玩。叶成呆滞的目光慢慢扫描客厅，最终落在落地灯一体的小茶几上，那里有一份皱巴巴的报纸。

叶成如获至宝地赶紧捞过来一翻，缺了体娱版。

叶成：“……”

好吧，社会版也可以当故事会看，叶成跟个藏坚果的豚鼠一样缩在不起眼的角落开始浏览报纸。

当他把包括中间缝隙里的小广告都看了一遍之後，整个客厅忽然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叶成连续看了几个小时的豆腐块，视线都快模糊了。他迷茫地抬起头，先前坐在沙发上的人都起了身，互相邀请著往门口聚集。

叶成猛然发现，这是到了饭点了。只不过没有人专程来通知他而已。

他把报纸原样叠好放回小茶几上，拿著自己的外套自觉地也走向门口，看到叶承辉他们也站在门口一边聊著，一边在等亲戚慢慢聚齐。

等屋子里的人也各自收拾好走出来後，大部队慢慢向定好年夜饭的酒店移动。叶成坠在队伍後面，低头走著，就像和前面的人毫无关系。

他不关心要去哪里，事实上在这里的一切他都不关心，反正这里的人也不关心他。

酒店并不远，两条街就到。临著要到酒店门口时，周妮牵著叶明的手回过头来，“哎、成成，快过来！”

她父母正和叶承辉说话，三人率先走了进去。叶成望著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随即扯著嘴角，加快了脚步。

周妮等他到了身边，才牵著叶明一起往里走，“一会儿你和我们坐一起。”

叶成点点头，一句不吭。

周家亲戚多，大包间里的五桌都坐满了。周妮父母自然是上座，叶承辉坐在周兴旁边，蔡玲和周妮中间是叶明。叶成目不斜视地盯著饭桌上的餐具，心无杂念只等著吃饭。他专注到都没听到周妮对他说话。

“成成”

叶成惊醒，转头看向周妮，“什麽”

周妮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没对叶成的态度说什麽，“一会儿给顾家打个电话吧平时那麽照顾你，今天怎麽也得问候一下。”

叶成心想这还要你说吗，嘴上却顺著答应道，“嗯，回去就打。”

周妮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接著露出有些兴趣盎然的样子，“对了，听说顾家又要投资一个地皮，就在城南那边。你在他们家里听说了吗”

叶成一怔。

顾云和王娟在家里基本上是不会聊到工作的，只有顾少青主动问的时候，顾云会毫无顾忌地聊一聊。叶成和顾少帆更是不会说起这些，所以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只得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没听顾叔他们提过。”

“哦，这样。”周妮一手扶著叶明的背，表情没什麽变化，“成成，都没和你聊过这些，主要是觉得不能打扰你学习，家里事就不想让你c心。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家最近也想涉足一点地产生意。”

“哎阿姨你不是做玩具生意的吗”叶成反问，心下有点惊讶。家里的情况，他真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不过玩具生意哪里比得上你朋友家啊。”周妮笑盈盈地说道，“你有机会就帮阿姨问问，看看有没有合作空间，反正这种事也是双赢。”

叶成有点m不准她什麽意思，是随口说说还是认真的

他随口敷衍道，“好，我下次见到少帆问问，不过他们家的事都不太告诉他。”

周妮嗯了一声，“家里人有什麽，让他帮你也问问嘛。”

叶成客气有礼地笑笑，侧身让开让侍者帮自己倒上鲜橙多，似笑非笑地答道，“主要是觉得不能打扰他学习，家里事就不想让他c心嘛。”

周妮被他用自己的话哽了一下，刚好侍者在帮她倒饮料了，这个话题也就顺势打住。叶明睁著水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子里的橙汁，不过周妮想到小孩子不要喝太多的冷品，只让侍者给他倒了小半杯。

叶明察觉到这区别对待，扁著小嘴就不高兴了。蔡玲的心思一直放在自己宝贝孙子身上，看到自家孙子有情绪了，就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你让他多喝点又怎麽了。一会儿菜多著呢，这小半杯哪里够”

“他一会儿喝了该闹肚子了，这不还有热茶吗”

叶明委屈地靠向婆婆，指控的小眼神直直看著周妮，手还没忘记抱著被子往自己嘴巴凑，咕噜咕噜就喝了一大口。

周妮和自己的儿子对视了几秒锺，终是妥协似地皱起眉，戳了戳他的额头，“一点不听话。”

蔡玲一把把她打开，“明明很听话的，对不对。”说著喜笑颜开地在叶明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周妮叫来服务生，叫了一扎热豆n。这一番折腾，叶成压g看都没看一眼，无动於衷地喝著橙汁。

他哼哼唧唧地翘著凳子，真是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叶成看到那边周兴拍了拍女婿的肩膀，感慨道，“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周妮了。”

叶承辉儒雅地笑笑，“不能这麽说，我们是一家人。”

周兴也满意地露出个笑容，气氛一片和谐。

叶成冷漠的想，谁和谁是一家人

“服务员，我们人齐了。”周妮看著人差不多都到了，便开始吩咐服务员上菜。蔡玲一直很有j神地逗著叶明，在叶成看来都是极其无聊的对话。毕竟叶明还不到三岁，说的话童言童语，很多话都没有逻辑思维。

不过周围的长辈却被逗得笑个不停。叶成完全融不进去这种欢乐的气氛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他坐在靠外的地方，上菜就从他旁边过。

服务员一边上菜一边报菜名。因为是年夜饭，菜名都取得十分吉祥，诸如年年有鱼，金玉满堂，花开富贵，红火吉祥，满满的摆了一桌。

不愧是高级酒店，上的菜不说味道，光是样子就做得很有卖相。

叶成mm肚子，有点饿了。

等菜上齐，大家都规矩地没有动作。周兴端著酒杯，站了起来。

周兴是这里辈分最大的人，也或许是周妮的成功让自己家的长辈成为了亲戚中的重要人士。他端著酒杯站起来，包间里的人也跟著站了起来。

“也没什麽好说的，就祝大家新年快乐，日子越过越红火。”他说著就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跟著喝掉自己手里的饮料，气氛就活跃起来，各自动起筷子。

叶成这桌自然是周兴他们先夹菜，蔡玲夹了一个腿给叶明，“明明吃个腿，这个好吃。”

红火吉祥是道剁椒，周妮不得不提醒，“明明现在还吃不得辣椒。”

“哎哟，忘了。”蔡玲又想给自己宝贝孙子吃个腿，就赶紧把腿用茶水冲了一遍，“这样不知道能不能吃”

看到自己妈妈都做到这份上了，周妮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得对叶明提醒道，“该对婆婆说什麽”

叶明乖巧地说，“谢谢婆婆。”

“不用谢，明明真有礼貌，还想吃什麽婆婆帮你夹。”蔡玲笑得心满意足，不停转著桌上的圆玻璃。

叶明道完谢就兴致勃勃地想用筷子夹起腿往嘴里送，试了好几次都做不成功，干脆直接上手抓著就啃。r虽然浇了调料汁，但是因为没有泡太久，味道还暂时只停留在最上面一部分，被茶水一冲就没味了。

所以是小孩子，吃个白腿r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叶成自己给自己夹了块r，埋头吃著。耳边不时传来“明明，吃这个。”“明明，喝点水。”诸如此类的声音，蔡玲这种浓郁的祖孙爱似乎连周兴都忍不住了，暂停和叶承辉的聊天转过头来，“你过度了，他自己会吃，我们家明明能干著呢。”

蔡玲帮叶明剥著虾，嘴里还说，“明明当然能干，平时他爸妈都不带他过来，我见我孙子一面都那麽难，好不容易见一面，我多宠宠他又怎麽了对吧，明明”

她拿著虾r沾了点醋，直接喂给了叶明，叶明一口热豆浆一口虾r，吃得不亦乐乎。周兴也不好在这种好日子和自己的老伴拌嘴，只得随她去了。

“明明，喜欢吃虾吗慢慢吃啊，都是你的。”

叶明被蔡玲照顾得基本从头到尾只需要动嘴了，周妮这个亲妈都c不上手。叶成看在眼里，嘴角直抽抽，以前只觉得周妮算是很宠孩子的了，这回看到了才知道什麽叫溺爱。怪不得周妮不肯把叶明交给自己父母带，这麽带出来的最轻也是个生活不能自理。

整个年饭对叶成来说简直乏善可陈到令人发指，装著双色虾的餐盘从叶成面前转过，他一个没动。不过其他什麽转到他面前他都会可有可无地夹一筷子，满肚子不知所谓的食物，叶成只觉得这样吃饭太没意思了，就连吃饱了的感觉都那麽难受。

他木著脸戳了戳碗里的红烧r，心想真还不如拉著顾少帆去吃个路边摊。

作家的话：

我觉得这两章名字应该叫叶小成的糟心年233333

同志们放心，下一章小成同学就转战顾家了。艾玛，对比才能出幸福啊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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