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坐落在齐齐哈尔东市场南边的田家大院是一座典型的清朝满族四合院建筑,7栋建筑,正房三间,厢房3间,仓房一间。
院落颜色和砖瓦虽然凸显败落,但是灰色墙砖镂刻的精美细腻,各种图案错落有致,瓦雕的翘角飞檐、走廊柱上的盘龙、木刻花篮等镇宅饰物考究,据说是一个清代流放田姓官员的府邸。
这里有居民5户,其中有天德大马车店师爷王先生,一户是日本翻译官,其他三户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米面粮油作坊老板。
王先生额头上像是薄薄的一层苍白的蜡纸,深陷的眼睛是内双的眼皮子,薄薄的嘴唇轻易不讲话,一说话也就微微开一点,鼻翼就随着抽动着,有气无力地眯起来的眼睛像极了饺子皮。
每当王先生做账的时候,孩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却总是探着身体,撅扭着屁股趴到炕上,静静地盯着爸爸一手的好字体发呆。
家在四合院的北边房,南边开窗,在正门进去以后是一个大大的厨房,然后分东西两间房。
窗户都是木制的大大的窗扇,镶嵌着玻璃,而每个窗户上面都有一个向外推出的窗扇,透气的时候需要用棍儿支起来,不透气的话可以合上,窗户扇边上都糊着厚厚的油纸用来防风。
前面临街还有杂货铺三间,外屋顶都包裹着日本洋铁盖儿,刷着褐色的油漆,小铺后面为内院,几个邻居种的一大片菜地,王先生喜欢侍弄花木,左园子种菜,右园子有几颗果树,春天一到,李子树、沙果树、杏树、樱桃开花争奇斗艳。
老王家一共生下来六个孩子,本来是五个小子一个闺女,后来夭折了两个。
男孩儿按照祖辈上排列的顺序,中间都是都带一个“学”字,因为王先生上过私塾,算得上有文化。所以,给孩子起名字的最后的字是按照“仁义礼智信”作为排列来的,而只有闺女叫淑华,小名叫老丫。
这一年,王先生最小的女儿才8岁,也不知道咋地了,身体上莫名其妙地得了一种不知名的皮肤病,遍布烂疮脓包。
其实那是日本关东军细菌部队做实验的病毒扩散传染的,但是当地的老百姓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开花皮肤”会让人致命。
为了防止年幼的孩子因为刺挠,挠破皮肤,王先生只好用粗布把孩子裹严实的扔在炕上,而全家人都坐在大炕上无奈的看着她,希望她身上长的东西最好能自己消失,否则只能自生自灭。
当家的王先生早已被大烟拖垮了身体,身体早已瘦弱无力、面色苍白蜡黄、薄薄的嘴唇呈现出青紫。
他穿着青灰色的大褂坐在炕上显得无可奈何,一家人都跟着他唉声叹气,虽然花了不少的钱请大夫求医问药,也没有找到治好这个病的办法。
老王叼着烟卷用力地吸上一口,对着王太太苦笑着说:“大洋花了不少了,连一口饭都吃不进去,还咋医啊,我看八成是要瘪谷了。”
王太太比王先生更加瘦弱,个子不高,但是脸上有光泽,头发梳理得齐齐整整,裹着小脚,中等身材,白净的皮肤,虽然瘦小,但是眼睛特别有神,眼角过早地出现浅浅的皱纹,嘴角上总是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
她穿的衣服就是普普通通的满族女人穿的大褂,不时髦却挺实用。
她扶着木椅子靠背站在地上,一脸苦相地说:“当家的,先看看吧,说不定这孩子命大!唉,咋生这么多大疮。”
老王吧嗒一口烟吐出来,半带倦容地低声说:“撂到晚上,再不行就得卷了放马棚里,要不太臭了,屋子里都待不了人。”
虽然王先生嘴上这么说,可是要真把老丫扔了冻死,也真是于心不忍,虽然当时许多人家养不了的孩子都要扔掉,尤其是老王媳妇依然认为孩子命大死不了。
“嗯,听你的。”王太太的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了,费好大劲地才说。
王先生就掐着烟屁股走出门好一会儿,回来时对家里人说:“唉,我铺好席子了,一旦不行了,就卷上。”
几个孩子在地当腰上,吓得抱住妈妈就说:“妈,我妹妹咋了。”
王太太就一个劲地控制不住情绪,满面忧伤,眼睛都哭红了,她转身就奔西屋去了,留下身后的四个孩子,一边哭天抹泪地一边嘀咕着说:“没事,你妹妹要去伺候王母娘娘了,她说她愿意。”
不大一会功夫,又哭哭啼啼拿着一块干净的大白布进来,看老王正斜着躺在老丫的身边抽烟,可怜巴巴地说:“一会儿帮我抬一下,我给老闺女好好包一下,走的也干净点。”
王先生又掐灭了烟头,说:“行。”
正在全家人忙里忙外地愁眉不展之际,大院外面传来了嘈杂沉重的脚步声。
踢门而进的是四个矮矮的个头,穿着黄色大衣,戴着纱布口罩,荷枪实弹,扎着日本关东军宪兵白臂箍的日本鬼子。
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步枪直接挑开了挂在厨房和卧室中间挡风的棉布帘子,看见突然出现得明晃晃刺刀,把老王家的人吓的魂不附体,在那个年代,中国人的小命在日本人面前那是一分钱都不值。
紧随其后的是戴着日本军便帽的两个身穿中式大襟马褂,下扎身日本马裤身材肥胖的汉奸,一脸奴才相地引导着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走进房中。
窄小的房间里由于一下涌进了这么多人,瞬间显得憋闷和紧张。原来他们是当地关东军医院的卫生检查人员,为了防止当地病毒扩散严重,危害日本驻地的统治,特意假借检查老百姓的卫生情况而暗中调查收集资料。
当他们看到老丫被裹着扔在炕上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个戴圆形眼镜的日本军医手捂着戴着口罩的脸,假意地望着中国翻译,又指了指孩子。
翻译官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上的纱布口罩,瞪着三角眼看着炕上的老丫,心知肚明孩子的病情,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问王先生的太太:
“太君问你,孩儿咋了,咋包裹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死了?”
“……身体上长了水泡一样的东西,一碰就满是黄水。”王太太掩饰着慌张,清瘦的面庞都快吓得面无颜色,比王先生的脸色还难看,那无神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阎王爷,不时地望着当家的王先生寻求安慰,一双手紧紧地抓着上衣小褂的下襟,忐忑不安地回答着翻译。
翻译官低下头在日本军医的耳朵边上小心翼翼地翻译着,日本军医虽然身材非常矮小,但是浑身上下收拾得特别整齐干净,穿着白大褂,手上还戴着白手套。
他弯下腰往炕边上凑近一下,然后用他戴手套的右手拉扯着孩子,把她拽到炕沿边上,揪起撕开包裹在孩子手臂上的粗布,透过圆圆的镜片仔细地观察着老丫满身溃烂的伤口。
屋子里顿时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他皱了一下眉头,用左手再次捂住了口罩,用日本话对旁边的一个女护士说:“北斗香小姐,你来处理一下,这个!”
“是!”叫做北斗香的护士马上答应着,随即弯下腰走到炕前,把医药箱放在炕上,认真地看着老丫。
护士大概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和家里的三小子学礼一般大小。老王家四个儿子这时候都紧张地背靠炕下的红木大柜子上,因为面对着日本鬼子的刺刀,出于害怕,大气都不敢喘。
而另一个原因,又对前来给妹妹看病大夫的样子给吸引到,所以,四个平时活泼的男孩子儿站在日本宪兵的刺刀后面,异常安静的注视着土炕上受苦的妹妹。
日本护士北斗香个头虽然不高,不胖不瘦的身体,搭配着白色的护士服,显得非常苗条,眼睛不大,乌黑发亮的头发在护士帽两边露出,显得格外清秀,衬托着青春的身姿,站着灰暗的屋子里特别显眼,。
她用戴着手套的左手去推下老丫,又用戴着手套的右手去翻覆地扒拉着老丫。
老丫在包裹里动了一下,护士就回到医生边上低声说着日本话,看翻译官手捏着口罩下面的鼻子,就让他问王先生:“太君小姐问你们,孩子开始发臭几天了?”
王先生紧忙说:“刚刚发臭,如果味道大,我开窗户。”
北斗香示意他们不要开,王先生误会了,还以为护士嫌乎屋子里的老丫身体上的臭味,要上炕打开窗户,翻译官一把拦下他。
翻译官跟他说:“没事,太君小姐不需要透气。”然后恶狠狠地嘱咐王先生:“记着让太君小姐,帮助你们治疗,不要瞎操心。”
小护士不顾老丫身体由于腐烂而散发出来的酸臭味,耐心地用医用剪刀剪开了裹在身体上血肉粘连的粗布,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消毒后的小镊子,挑开老丫身上所有的水泡,并且不厌其烦的翻看检查后背上的烂皮。
刚刚解脱粗布束缚的本来于昏迷状态的老丫,因为突然的痒痛而呲哇乱叫,一边叫一边手脚拼命地乱挠乱踢,把女护士的手套和白大衣露出的手腕都给抓出了浅浅的血痕。
站在炕边儿上的汉奸立刻骂:“王八羔子,不想活了,连太君小姐都敢抓,胆子太大了,小瘪犊子,整死你算了。”伸出手想着把老丫从护士的身体上拿开,都被女护士拒绝了,吓得王先生和太太不知所措。
她强忍着疼痛,让王先生和太太帮忙按着疼痛难忍的老丫手脚,仔仔细细挑破了所有的脓包,才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像黄豆酱一样颜色的药液,从头到脚仔细地给老丫身体抹上,然后用干净的纱布把孩子全身包裹了起来,又要王太太拿出一个干净的粗布被面把孩子重新包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才用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让翻译官告诉王家人说:“三天以后再拆开!一定不要让她挠破!”
三小子王学礼上过几年学,站在炕下看女护士操作的时候非常感兴趣,而他也不同于北斗香看到的其他中国男孩子脏兮兮的样子,他的脸上像是没有一丝的灰尘,中式的小褂也是干干爽爽没有邋遢的褶皱。
国字脸的英俊面孔、浓密的眉毛、清秀的眼睛、结实的外形,他站在灰暗的屋子当中,窗户的光线刚好照在他脸上,在北斗香看来,好像是大神站在那里闪耀着整个房间都是亮堂堂的。
他给北斗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控制不住了一样狂跳着,而且手和脚也变得不太自然,甚至于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腮边有些轻微的发烫。
临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慢下脚步,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来,从戴着白口罩的上方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羞涩地看了老三一眼。
刚巧老三也正在望着她娇小单薄的背影,露出倾慕的目光,两个人的目光突然毫无征兆地交织在一处,青春年少的他和她,脸颊都不由得突然间变得红了起来,而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短暂即逝的目光接触。
临出院门的时候,瘦瘦高高的翻译官低下头,不忘卖老王一个好,交待老王说:“护士太君说了,过了三天,就去军医院换药,七天就可以痊愈了。老姑娘病好了,得去感谢感谢太君,要是没有太君的救治,你这孩子就交代了,知道不?这叫知恩图报,别叫日本人小看咱们!”
王先生急忙叫太太回过屋去,拿了一包南方客商留下的茶叶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点头哈腰地不住地说谢谢,一家人客客气气、胆战心惊地把他们送出门外。
第三章倾心治疗救老丫童心未泯两无猜
三天后,学礼的大舅叫车老板子把带蓬的马车停放在院子外面,老三帮妈妈进屋抱了一床被子铺上,然后抱起躺在炕上的老丫说:“丫啊,走,哥和娘拉你去瞧病去。”
老丫紧着自己的小鼻梁,微肿的眼泡,像是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溜溜圆圆的脑袋上梳着整齐的头发,小脸儿不像有病时的灰呛呛的,变得通红通红的,小腮帮子气鼓鼓的,格外好看。
她撇着小嘴说:“还去找那个日本鬼子娘们吗?”
王太太和老三都被老丫逗笑了,把她抱上大板车上躺好,王太太连忙又过来给她盖好小被子,一家人和邻居都站在门口送他们。
老三随着妈妈坐着大车,往火磨坊东边去,沿着一条弯曲马道穿过一段路就到了东市场柴草市,城里过日子都靠柴草为燃料,家里柴货垛越大,家境越殷实,买烧柴可是大事,当家的才能够来柴草市买柴。
一旦春节来临的时候,这里又变成了最热闹的市场,小商小贩搭起画棚,卖年画的、卖财神、门神、灶王爷的,卖鞭炮、大灯笼、小灯笼,把街道挤得满满的。
天刚一放亮,打把式卖艺的、民间小吃,算卦要饭的,坐着牛马爬犁来采购年货,大街上熙熙攘攘到处是人。
来到位于大水泡子边上的清真寺回民居住地,东面的灰色平房院落就是日本驻军医院。
日本关东军医院是一座灰色的砖砌成的成趟平房,在正门有伸出很长的中间高两边低的雨搭,左右两边各有两个灰色的大柱子支撑着,两扇大门上面镶嵌着黄铜长把手。
老三抱着妹妹跟着妈妈把良民证拿出来给站岗的日本军人看,他恶狠狠地端着大枪问道:“你!你!中国人,不要进去。”这时候,老三就用简单的日本语告诉他:“我们是来找北斗香护士的,是她让我们来看病换药的。”
日本军人好奇地说:“你等一下,否则我不会让你进去的。”然后他就进到医院里边去找人,又有一个士兵从里边端着刺刀出来顶替了他的哨位。
不大一会儿功夫,那个日本兵从医院里边跑出来说:“你们可以进去了。”然后老三和妹妹站在妈妈的后边,就看见北斗香护士蹦蹦跳跳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护士服,白口罩上的两只大眼睛笑眯眯的,她弯了下腰,看着老丫说:“哦,认识的,让您久等了,你们来了就好,请进吧。”
然后就把他们带到了一楼医药处置室,她在隔着的折叠屏风中打开了裹在老丫身上的粗布,看到平滑了的身体,非常高兴,再一次认真的为老丫换药处理了一遍。
穿着小褂的老三和穿着满式衣服的妈妈就坐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等待,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日本人,有的是负伤的军人,还有穿着日本和服来看病的家属,他们非常引人注目。
北斗香给老丫换完药出来,告诉王太太说:“再过七天,就可以再换一次了。”王太太为了感谢她对孩子的照顾,特意也给她带来用纸包好的上等茶叶。
她楞了一下,赶紧说:“您客气了,太不好意思了,我不需要这个,真的。”王太太还是放到了她的桌子上。
由于王家老三长得高大帅气、干净利落,比一般的日本男孩子都要漂亮和健康,受到了医院小护士们的爱慕,又由于北斗香特别的关心和照料,小护士们都在偷偷地羡慕她和他的相遇,小护士们叽叽喳喳的围着北斗香说着什么,弄的北斗香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治疗老丫的过程中,一来二去的他们也渐渐地和北斗香熟悉起来,北斗香略懂一些中文,而老三在学校学日文,所以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交流后得知,她有个哥哥,是当地关东军侵华日军的厨师,父亲是驻地的一名日本宪兵队军官。
老丫的皮肤渐渐长好了,本来是场大病,又没有合适的药得不到及时治疗,最终捡了一条命,全家人真是对北斗香感激不尽。
反复地又来医院三四次之后,老丫的身体彻底康复,舅舅又派大篷马车把她拉回了家。
这次,老丫的小胖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两大眼睛丁零当啷地转着,头上的斑秃也不见了,黑头发茂密地生长出来,她是一脸感激地说:“爹、娘,长大以后,我会孝敬你们的。”
王先生笑着说:“看我老丫受的这苦真不少,记住了,不要对外面的人再提日本鬼子救命的事,以后咱好好过日子,我和你娘好好照顾咱一家。”
王太太也笑着摸着老丫的黑头发,一边抹着头油一边梳着,满脸含笑地说:“孩儿啊,记得回头偷偷摸摸给护士捎个好嚼头,就说咱家人忘不了她,欢迎她悄悄地,不要别人知道地来家玩。”
老丫终于医治好了病,一家人的心里一块大石头可下落了地。
王太太的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相信能够治好老丫病的人,就是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她甚至原谅了北斗香来到中国欺负中国人,但是感激还是在暗地里,不能让左邻右舍看到,她相信时间会像拜佛念经一样,慢慢地一切都会像经书一样因果报应,一切都会变好。
甚至老三由于北斗香的出现,对于被国恨家仇伤害得遍体鳞伤的中国,一度让他原谅了自己饱受磨难的生活,而看到了另一种爱的希望。
他甚至还不懂得被一个日本侵华日军的女孩子深深地爱着将会给他带来什么,也无法预测北斗香将给他带来一生的伤悲和难忘。
就这样,经过北斗香的精心照料和治疗,妹妹老丫身上也不那么痒了、也不那么痛了,留下的疤痕也逐渐地减少了,皮肤像以前一样光滑健康,身体完全康复后的她,就急不可待地和哥哥们跑去外边玩了。
第四章顽童怒戏倭娘们抗日组织遭破坏
这一天,她和两个哥哥正在日本军人家属院对面马路边上玩儿,看到胡同里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日本女人,穿着花里胡哨的粉色的和服,头上戴着粉色的小帽,脚上的木屐踢里踏拉地卷起一溜烟的土,手里拿着个挎肩的包袱卷,看样子要去买东西。
她的穿着十分讲究,一看就知道是军官家的太太,尤其是她耳朵上那对耳环,还有不经意露出手上的镯子,闪闪发光,她的头发颜色漆黑,还带发簪,两条小短腿像筷子一样在地上叨登。
老丫他们小孩子平时就讨厌小日本,看到没有士兵陪伴的日本小妇人,就哄笑着大叫:“小日本娘们、小日本鬼子大娘们!”一边喊一边跑。
日本女人气的就在后面叽哩哇啦地大骂,但是穿的衣服有点碍事,也追不上这帮中国小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老丫他们一直跑到家门口才停下来,一帮孩子在那里嬉笑打闹,突然看见屁股后面疾驰而来一辆挂着日本小旗的日本军用摩托车,还跟着一台军用卡车,灰土暴扬地朝着他们驶来,他们以为是日本娘们叫人抓他们的,赶紧藏到胡同里面的墙根下藏起来,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大卡车没有朝他们来的意思,却停在隔壁邻居教书的张先生家门口,从车上跳下来四、五个气势汹汹全副武装的关东军宪兵,都穿着过膝的黄色风衣,帽子和衣领上都镶着帽徽和领章,腰间扎着牛皮带,后腰挂着军用子弹带和军用水壶叮当作响,长长的三八步枪上装着闪闪发亮的刺刀。
随后跟过来七、八个气喘吁吁骑着自行车的便衣汉奸,他们快速地跑到老张家门口,一边大呼小叫一边直接用挂着厚厚铁掌的大皮靴踹开了那扇破旧的木栅栏门,本来就破旧的栅栏门顿时散落一地,外面包裹的灰砖也随着门框掉落一地。
老张家住的是老式的大草房子,墙体外虽然是青砖,但是里面却是土坯筑墙,由于房顶侧面呈非常大的人字形,所以,屋顶从木头顶起的部分向前后两面下倾,当地人叫“前坡”、“后坡”,也叫阴阳顶,上面覆盖厚约一尺的晒干芦苇,西山墙边各有一砖砌的大烟筒,小院外边的围墙也是灰砖包的土墙,上面搭的木头门斗。
老丫和外面玩耍的几个孩子一看不是抓他们的,可下放心了,赶忙跑到了对面街的墙根处去看热闹。
只见这些扎着白色臂箍的汉奸和宪兵队的人闯进院里,一把揪住了教书先生媳妇儿的头发,大嘴巴子噼里啪啦清脆地打在这女人的脸上,吓得他们家的孩子吱哇乱叫。
只见带头的小个子汉奸一边把黑布外套往宽皮带里面掖,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黑色匣子枪,撸胳膊挽袖子恶狠狠地大声地呵斥:“你老爷们死哪嘚瑟去了?麻溜说,要不太君把你们都抓到宪兵大楼里过大刑,全整死!”
张先生的太太三十多岁,中等个,瓜子脸,体态匀称,因为有俄罗斯血统,有高高大大的鼻梁,洁白的牙齿沾满了血迹,发髻本来梳着一个整齐的小辫子,也被拽得散乱无章。
张先生的女人也顾不得蓝色旗袍已经被凶狠的日本人撕扯破碎,她紧紧地抱住裸露的双肩,来不及擦拭满脸泪水和血痕,颤抖着身体不停地解释:“我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已经一天没看见他了!”
翻来翻去也得不到张先生去向,穿着藏黑色短衫的带头的汉奸恼羞成怒,拽过一个汉奸手中的麻袋,直接套在了张先生媳妇儿脑袋上,从头到脚地套住,然后用铁丝捆扎在脚踝,把两个孩子也同样用麻袋套了起来,用铁丝绑紧。
汉奸两个人抬一个麻袋,不顾里面的人挣扎呼号,像扔一袋子苞米一样随意地就摔到大卡车上。
领头的汉奸一面跨上自行车,一面在手里挥舞着枪,顶了顶脑袋上的日本军便帽,朝着街对面的大人小孩尖声的吓唬:“赶紧滚犊子!滚远点,少他娘看热闹,整急眼连你们一块儿抓起来喂鲶鱼!”说完话,猛蹬几脚自行车,拼命追赶呼啸前行的卡车,向西大桥方向奔去。
位于北大街西大桥下脏污的大水泡子,是由于地势低洼自然形成的雨水塘,也是附近居民倒脏水的地方,这里成为了日本人残暴杀害中国人的刑场。
违反“满洲国事”的无辜中国人经常被麻袋套上身体、铁线反绑双手、捆绑上大石头沉到江底,靠吃尸体养肥了江里的鱼!
抓到的一些不重要的人犯根本不用审讯,直接拿铁丝硬拧脖子上,随心所欲地扔到桥下的河水里面,当地老百姓都知道西大桥下的泡子鱼是吃人肉长大的,许多人经常可以在江面上看到“死倒”,也就是尸体。
冬天的冰面到处都是浮在冰层下无人收敛的残肢断臂,一片凄凉,这里的鱼肉,齐齐哈尔人一口都不动,一直到解放后还是不愿意吃这条泡子里的鱼。
日本人不准中国人三三两两地在一起谈论事情,大街小巷、胡同、店铺等公共场所都贴着“莫谈国事”的标语。
普通民众对一些事情稍有不满的看法,被宪兵队和私下雇佣的奸细听见点风声,不管真的假的,把这些人先列为“视察人”进行监视居住或者以“国事犯”“思想犯”等等罪名直接抓进宪兵警察监狱或矫正院监押,生死无望。
驻扎齐齐哈尔的日伪宪兵队、领事馆、警察厅特高科、公署、铁路警察队、警护队等刑事机关以及告密者有特别渠道秘密联系,从上到下构成严密的高压统治机构。
汉奸和伪军以此敲诈中国人的钱财,换取吃喝玩乐的本钱,日本人和他们狼狈为奸,靠着严酷的刑罚,欺压国人。
大多数中国人由于没有钱给他们交罚金,就直接被他们以投河、枪杀、刀劈等残暴的方式处决了。
这时候,张先生左邻右舍旁的大人都悄悄地嘀咕说:“这下毁透透了,张先生十有八九肯定是红党,要不小鬼子整这么大阵仗?这回他媳妇儿非给扔到西大桥里,大石头一绑上,直接喂鱼了!可怜那孩子了,造孽啊!”
靠墙的大嫂一脸恐惧,吓得赶紧骂了说话的男人:“别瞎扯犊子了,小心二鬼子逮你!”
在当时的社会,二鬼子就是汉奸和伪军的代名词,他们做起事来,比日本鬼子还要狠毒和邪恶,所以,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
大家眼看着远去的日本军车,都没精打采地各回各家,心情都非常沉重。
因为张先生家里被抓走的孩子,在年龄上和老丫他们一般大,平时就在一起玩儿,眼睁睁看着小伙伴被抓走,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老丫和三哥他们好奇心重,看见日本人走啦,赶紧跑进张先生家院里,看到屋里的木柜、木椅被砸的残缺不全,还有一些锅碗瓢盆全部碎在地上,凌乱不堪的屋里显得凄凄惨惨。
同日,关东军协助日伪警察对抗日力量实行大搜捕、疯狂镇压,教师、学生和民报社的人员等四十多人逮捕,分别押送到北郊、西大桥等地,被日军残酷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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