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小妖等来见。”
武星蹙眉。“我要见的不是你们。”
“龙神,山神如今不在巩额山中,所以来不得。”毛色灰黑的狡兔禀道。
“巩额山的山神不守着巩额山,跑到哪里去了?”他问。
“天未亮前,我看见山神往上界去了。”白尾狐狸说。
“上界?”
“恐怕是为了参龙神而去的。”白尾狐狸又接着说。
“参我?”他疑惑。
“龙神霸占了洛浦龙君的水府,我们这些小妖都知情,山神不可能不知。”狡兔继续回禀。“龙神自己要多加留心,说不定近日内上界就会差天兵来收降你。”
“收降我?”他冷哼。“正好,我的怨气还没发够,谁要来收降我,就杀他个天崩地裂也无妨。”
“龙神可曾听闻过‘狮驼魔王’的名号?”满身硬毛的野豕低声问。
“没有。”武星俊美百骠悍的脸不屑地浅笑着。
野豕缓缓说道:“巩额山峰顶有个狮驼洞,洞里有个狮驼魔王,统治着这座山里的群众,听说魔王的爱妾私自出走跟了龙神您,狮驼魔王震怒不已,扬言要杀龙神泄恨,另一方面也想乘机巩固他在巩额山称王的地位。”
武星懒懒地讪笑着,原来不只有他满腔怨恨想杀人,天界、妖界也有那么多人想杀他,他仿佛是为了杀戮而生的,不管走到哪里都沾染着血腥的气息。
“猗泥是狮驼魔王的爱妾,这倒是有趣了。”他悠然低吟,无心地审视着右手尖锐森寒的利爪。“我不只是要接收他的爱妾,连这座巩额山我都打算一并接收,替我传话给狮驼魔王,有本事的话尽管来抢。”他横扫一眼雪地上的群妖们,漾起一抹阴邪的浅笑。“从现在开始,你们认清楚我就是你们的王,这座巩额山不再是狮驼魔王的了。”
半空突然卷起一阵狂风,夹着雪片滚滚袭来,狂风过处,只见半空中来了一个丑陋狰狞的妖怪,声似雷劈般地大吼——
“你是哪条龙的私生子?竟敢在此出言无状,坏我名声!”
一群小妖悚然而惧,纷纷躲的躲,藏的藏,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武星拧眉望去,见那妖怪手持三股钢叉,一张涂金似的脸,发须红似火焰,一双镀金怪眼大似铜铃,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狮驼魔王,你没听说过强者为王吗?”武星扯唇淡笑。“我比你强,你就该俯首听命于我,废话多说无益。”
狮驼魔王一听怒不可遏。
“龙和人产下来的私生子还敢如此大言不惭,看我怎么毁掉你那张娘儿们似的面皮。”想必猗泥就是被他那张白净俊魅的脸皮勾引了去,他越思越恼,怒火中烧,受不了这种屈辱,不容分说地捻转钢叉,便朝武星当胸刺去。
武星翩然侧身,轻巧地避过那一刺。
“狮驼魔王,你在刺哪里啊,看准一点。”武星讥笑着。
“臭小子!”狮驼魔王怒吼,回身又凶猛地刺去,却依然被武星懒懒地拨开。
武星嘴角那抹胸有成竹的蔑笑令他毛骨悚然,他急恨两步,望着雪原张开血盘大口,呼的一口气,狠狠吹将出去,一阵凌厉的狂风立即从空中刮起,卷起雪原上的积雪,形成了凶恶的漩涡,风漩吹得林折树倒,整个山巅都在不住颤动,躲在林间看戏的小妖全被恶风刮到了半空中团团乱转。
武星稳稳立在强烈的风漩当中,乌黑的发丝在夹雪的狂风中飞舞着。
“果然还有点小能耐。”他淡淡地调侃,暗地里隐隐将力量逼向右爪。“这风吹得真烦人——”他奋力一挥,右爪发出青紫色的火,从强劲的风漩中划开了一道口,就在狮驼魔王惊愕之际,他腾身伸出右爪,赫然扣住狮驼魔王的头颅,一用劲,狮驼魔王的头身就在他的爪下化成了一滩血水,没入雪地里。
风止了,被卷到空中的小妖一个个掉下来,群众们看见狮驼魔王成了一滩血水的下场,惧戒慎恐惧、战战兢兢地向新任“妖王”叩头朝拜。
武星勾起嘴角,微露俊美逼人的笑容。“替我传话给山神老头儿,叫他到水府来见见我。”
自从紫霄逼退“孽龙”那日起,所有的村民都相信紫霄有异于常人的通天本领,把紫霄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符,村民们日日在紫霄的住处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不只希望在危难来时能在紫霄身边逃过一劫,也拼命想尽办法要从紫霄口中问出灵验至极的预卜。
无忧无虑的笑容渐渐从紫霄的脸上消失了,她觉得好烦,每天家里都有好多陌生人来,她觉得自己不懂得待客之道,也弄不懂这些客人想要什么,她很想师父,不知道师父丢下她一个人到哪里去了,而她每天都要回答陌生人问的好多问题,简直是烦透了。
“紫霄姑娘,我命中有没有儿子?”三十多岁的少妇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轮到她问,在她的身后还有一大排的村民在排队哩。
“没有。”紫霄老实地说,少妇听了立刻放声大哭。
她觉得好烦,为什么女人都要问同一个问题,有没有儿子真的那么要紧吗?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师父不会像她一样把人弄哭,师父,你到底去哪里了?真的抛下紫霄一个人走了吗?
肝肠寸断的少妇被身后的人催促起身,随即换上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咧嘴问道:“紫霄姑娘,我的绸缎庄能不能再多开一家,若再多开一家能不能赚多一点钱?你替我看看我的财运。”
紫霄看见他的脸色发黑,知道他不久后会生场大病,师父曾经说过,她如果在人的脸上看见了血痕或是紫胀的异象,绝绝对对都不能对那个人说出来。
“我不说了,我要去找师父。”她觉得好累好累。
“你的师父已经下葬了,紫霄姑娘,我们不是已经告诉你好多回了吗?”有村民不耐烦地说着。
“什么下葬啊,师父一定是嫌紫霄太笨,所以一个人云游去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师父老是说都是捡到了紫霄,所以害他不能好好修练成仙。
她低着头,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
“你的师父已经死了,死了,你懂不懂啊?”排在最后面的村民不耐地大喊。
紫霄搔了搔头,苦恼地问:“死了的意思就是走了呀,难道不是吗?”她知道自己很笨,可是料想自己猜得应该不错。
“唉,她不会懂的,不过要说上阳真人的魂魄云游去也行,随她怎么想去吧。”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儿慨叹着。
“说也奇怪,傻呼呼的一个丫头居然有本事吓退孽龙,真是让人想不到啊。”人群中的几名妇人交头接耳地。
紫霄突然站起身,回头便走。
“紫霄姑娘,别走呀,我们还这么多人等着你算卜呢……”还在排队的村民们急忙叫唤。
“我累了,想睡了。”紫霄一脸无辜和为难,为什么这些人不肯让她休息睡觉,老是跟她说师父“死了”,“死了”跟“走了”有什么差别,她还不是一样从此都见不到师父了。
村民中有个少妇对紫霄动了恻隐之心,她扬声说道:“大家放过紫霄姑娘吧,还想问什么的不如明日再来,反正紫霄姑娘也跑不了,累坏了她对各位也没什么好处,那条孽龙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咱们还得靠紫霄姑娘来保护,让她休息吧。”
这番话合情合理,村民们一脸讪讪地离去了。
等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走光,少妇便走向紫霄,摸了摸她散乱的头发,笑说:“瞧你的头发乱的,我来帮你梳梳头。”
紫霄嘻嘻傻笑着。“这几天没有师父提醒我,我都忘记要梳头了,姐姐,谢谢你。”
傻到连梳头这种小事都记不得,将来她该怎么独自过日子?少妇一边替紫霄梳头发,不免替她担心起来。
“紫霄,到姐姐家里住好不好,你需要人照顾。”少妇一方面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另一方面其实还是贪图着紫霄不凡的本领。
紫霄认真地想了很久,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怕师父回来会找不到我。”
“那么……我们就留封信给你师父,如果他回来了一定会看到信,看了信就会来寻你回去,就这么办行吗?”少妇想法子说服她。
“好是好……可是师父说紫霄很傻笨,做什么事之前都要想久一点才能做决定,姐姐让我想久一点,好不好?”她讷讷地说。
“好,姐姐就让你想久一点。”少妇摸了摸她润滑如玉的脸蛋,她若不这么傻,其实还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呢,可惜了。
紫霄嫣然一笑。“那……我现在可不可以去睡了?”
“可以,你去睡吧。”
少妇看着紫霄躺上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沉沉睡去了,可见得她并没有说谎,真的是累坏了。
紫霄的脑子虽然痴傻,常人该懂的人情世故她都不懂,但是性格单纯可爱,照顾起来不是难事,加上她又拥有通天异能,将来一定可以带来诸多好运。少妇在心里将得失祸福通盘想了一遍。
离去前,她替紫霄关好了房门才走,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紫霄住进她家。
夜色冰凝。
紫霄突然惊醒了过来,她恍恍然地起身步到后院,呆视着挂在天上的阴阴淡月,她努力回想惊醒她的梦境,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那位姐姐邀她同住的提议,这件事立刻占据她的心思。
她想起只要每一回她引起村落大骚动以后,师父就会立刻带着搬迁,而这一次她所造成的骚乱不亚于以前的那几次,若是师父还在,也一定会带着她找新落脚的地方。
她很烦恼,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
一阵寒风吹落了哉地取笑。
修冥眯起双眸,无聊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我是那么淫乱的人吗?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凡间落下把柄。”
“跟释穹那种洁癖的性子比起来,你根本就是淫乱过了头。”朔日笑说。
修冥懒得回应朋友的责难。
“女人本来就麻烦得很,真不知道你怎么老是爱沾惹。”释穹倨傲地轻笑。
“除了言语眩的调笑,我可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别把我说得像个大淫魔似的。”修冥双手环胸,悠哉挑衅着释穹。“你自己讨厌女人,总不能要全天下的男人都跟着你一起讨厌吧,偏偏你还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多奇怪。”
“我们跋难达多龙王一族都是这种长相,这有什么奇怪。”释穹轻嗤。
朔日灵光一闪。“说到长相,等看到黑翼龙的庐山真面目以后,说不定就能看出他是哪一个龙王的后裔了。”
“这小孽龙,枉费生为龙族后裔,却和妖怪邪魔鬼混在一起,净干些杀人屠城的坏事。”修冥说。
释穹笑了笑。“看来他极需要我们的开悟了。”
三人到了遮须国,修冥聚雾收云,赫然惊见遮须国都玄英城上方妖气冲天。
“这小孽龙当真行动了。”修冥震愕不已,旋即说道:“我们必须先到皇宫保住遮须国王再说。”
“妖气重得真令人受不了。”释穹蹙眉屏息,惊诧整座玄英城全部笼罩在瘴雾之中。
朔日凝神望去,看见从皇宫内射出一道黑气,漫天卷起黑风滚滚,便急嚷:“快走,晚一步只怕保不了遮须国王的命了。”
三人须臾移身到了皇城内,化成一道光直冲皇宫。
“救命——”
凄厉的惊叫声未完,便让利爪划断了喉头,鲜血溅满一地。
武星鲜血淋漓的右爪垂在身侧,狰狞诡异的嘴角勾笑着,像幽冥府的阎王,一步一步追着遮须国王索命。
血从他尖锐的指爪滴下,一滴一滴,滴在厚厚的红绒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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