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色的背景上,先是恺撒的头像,然后是楚子航的头像,再然后是路明非的,旁边写着他们的花名、年龄、身高、血型、爱好、入行时间和怪癖,还有高天原的地址,期待东京各界淑女大驾光临。
最后是风间琉璃的头像,显然是偷拍的,但哪怕是不经意地一回头,他的眼神和笑容仍旧透出致命的诱惑,当然,这是在他还是风间琉璃的时候。
怎么没有我芬格尔有点遗憾,他们这是看不起新人么
通缉令上没你是好事啊,大哥。路明非叹了口气。
这只怕是东京历史上最大手笔的牛郎业广告,此刻新宿区未眠的人只要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他们几个搔首弄姿的模样闪现在夜空中。从不夜之町的东侧到西侧,街道被一段段照亮,数百块广告巨屏逐次亮了起来,都在放送这则广告,就像无数镜子彼此投影,满世界都是他们几个人的脸。
楚子航无声地拔刀出鞘,挥出一道刀弧,荡开绵绵雨水。芬格尔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他清楚这楚姓杀胚闲来无事不拔刀,拔刀就是要砍人,可周围哪儿有人
很快这里就会是人海人山,路明非,带芬格尔回高天原里去,恺撒低声说,你们负责看守源稚女。
他身边的雨幕一震,那道震波扩散开,展开成无形的领域,他释放了镰鼬。
他在街道中间站定,双枪指向长街的东西双向,打开了保险。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芬格尔还没回过味儿来。
杀机已经降临,连路明非也听见了由远而近的引擎声。
简直像是一支军队。楚子航低声说。
我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狂躁的心跳声、枪械上膛声确实是一支军队。恺撒集中精神听取镰鼬带回的声音碎片。
狂风吹得积水荡起涟漪,黑色的直升机从天而降,用雪亮的光圈锁定了他们。
东京警视厅的人,还是蛇岐八家的人楚子航问。
还用问么蛇岐八家是绝不会允许源稚女落进东京警视厅手里的,他们一定会先赶到。直升机也出动了,政府机构有这么高的效率么恺撒说。
灯光忽然刺破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涌来,恺撒和楚子航的眉毛都被映成了银色。
风在高楼大厦间低吼,仿佛妖魔鬼怪穿行在城市中,路明非躲在门背后,还是觉得心要突破胸膛跳出来。
仅仅为了他们,蛇岐八家只怕不会出动那么庞大的阵容,蛇岐八家要的是源稚女在他们心中源稚女是妖怪般的存在,单枪匹马他们是绝对不敢面对源稚女的。
可他们能把源稚女交给蛇岐八家么在他是风间琉璃的时候或许可以,可如今他的状态只是若干年前的那个山中少年,闹钟的声音都足以让他瑟瑟发抖。
谁也无法预判交涉的结果,今时今日的源稚生已经不是那个随时想要逃离日本的象龟了,橘政宗已经死了,他最终孤独地坐在日本黑道的王座上,要去完成伟大的家族使命。
前辈,炸虾天妇罗和味增汤。去买夜宵的服务生推门进来,不解地看着路明非和芬格尔并排靠在门背后瑟瑟缩缩。
哦来得正好芬格尔接下塑料袋。
我去这种时候你的吃货之魂还没有熄灭么路明非心生佩服。
不做点什么我怎么能安静下来我也知道这不是吃东西的时候,如果有个漂亮姑娘现在愿意陪我传宗接代什么的,我就不吃东西了。芬格尔大嚼天妇罗,可现在我在一家牛郎店,这里只供应不限量的花枝招展的男人那我除了吃还能干什么
风魔小太郎疾步踏入源稚生的办公室。虽然名为小太郎,可他其实是诸位家主中资历最老的,忍者中的活古董。
源稚生正要出门,直升机已经降落在楼顶平台,目标是多摩川附近的红井。半小时前,宫本志雄的汇报送到了源稚生的桌上,但仓促之间家族竟然没有直升机可以派遣。
关东支部在燃油阀上做了手脚,第一架飞机刚刚起飞就起火坠落,另外两架飞机经过检查也有类似的问题,源稚生不得不等着从别的地方调派直升机。
找到您的弟弟了。风魔小太郎的话素来简单,他就藏身在新宿区,一间牛郎俱乐部里,和卡塞尔学院的人在一起。
怎么找到他们的源稚生吃了一惊。两件事同时发生,他无法同时兼顾两边,而橘政宗已经不在了。
风魔小太郎拉开窗帘,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一面广告巨屏,恺撒、楚子航和路明非的头像逐一展现,穿着紧身的天鹅绒西装、系着嵌水钻的小领结、抹着闪闪发亮的唇彩这三个神经病挥舞着小扇围绕他跳舞的感觉又回来了,源稚生情不自禁地抚额。难怪以蛇岐八家的情报网,那么久都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因为正常人的脑回路跟神经病的脑回路区别太大了,谁也不可能想到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这三个神经病会藏身在牛郎俱乐部里,而且自己下海当了牛郎,看起来还很红的样子。
直到屏幕上出现风间琉璃的侧脸,源稚生的苦笑才收敛了,重新变得铁一样坚硬。
现在那间店已经被彻底地包围了,包括空中和下水道。风魔小太郎说,这件事太过重大,所有人都在等待您亲自前往处理。
有人故意泄露了他们的情报给我们,谁会这么做源稚生问。
管理东京室外广告大屏的公司共有三家,今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同时接到一个神秘客户的电话,要求发布牛郎店的广告,客户以现金支票的形式支付了可观的广告费,所以广告在夜里三点同时放送。
就是说没人知道那个神秘客户是谁
没有人。
我能猜出来,是王将。源稚生说,对红井的进攻在三点钟开始,广告播出的时间也是三点钟,他想在不同的地点同时制造出事件,逼我留在东京解决稚女的事。
与其说这是阴谋不如说是嘲讽,他逼迫您选择您认为更重要的事件优先解决,您的弟弟,还是藏骸之井中的神。
他觉得一切事情都可以被他玩弄在掌心里么源稚生说,风魔君,你认为我会选择去解决哪件事
您会去红井。虽然您很在乎您弟弟的事,但您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藏骸之井中的东西关系到家族的未来,解决了那个东西,家族就可以摆脱白王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
是的,源稚生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
那么高天原那边的事情由我和樱井家主代替您前往,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确保您弟弟的安全。
如果他们反抗,你有权采取任何应对措施。很多年前稚女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有多可怕不是你们能想象的。宁可让他死,也不要让他脱离我们的控制。
风魔小太郎沉吟了片刻:完全明白了
源稚生提上蜘蛛切和童子切,推开办公室的门,风魔小太郎紧跟着出门,两人乘坐不同的电梯,一上一下,奔赴不同的战场。
阿尔法罗密欧驶上了升降平台,其他车跟在后面。这座升降平台位于红井的侧面,用于把大型平板车升到井口去。
长船没有搭乘升降平台,作为狙击手,他在150米外选择了自己的阵地,狙击范围覆盖红井周边。
阿须矢直到现在还刀不血刃,只凭长船的狙击步枪他们就解决了红井周围的警卫,岩流研究所的警卫在关东支部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后者的主业就是杀人。
满耳都是水流的轰鸣声,可能是连日的暴雨在红井中蓄满了水,但阿须矢没想明白井中的死水怎么会发出仿佛海潮般的巨声。
上升的过程显得很漫长,阿须矢无聊地轰着油门,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隧道深处的人想必已经控制了那台掘进机,关东支部占领红井只不过是种安全措施而己。
他又开始构想自己跟楚子航的真刀决战,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勾勒出他如何率先进攻,楚子航又怎么格挡反击,以及每一种情况下他应该采取的战术,最后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刀割裂楚子航的咽喉。那一刻刀上的手感应该美好得让人想哭,阿须矢沉浸在那鲜血飘飞仿佛枫悠地打着拍子。
老大这范儿很黑道啊路明非压低了声音对芬格尔说。
你难道不知道加图索家的黑历史这其实是他们家的家学,加图索家又称西西里的加图索家。芬格尔说。
西西里的加图索家
那是一个意大利南部的小岛,盛产橄榄、橘子、葡萄酒和黑社会啊。
我去老大不是名门世家么
确实是名门世家,可黑社会里也有名门世家。一个世纪以前,在西西里黑手党里,加图索这个姓可是赫赫有名。他们家的男人以芭蕾舞和双管猎枪成名,他们要跟谁结仇了,就在午夜穿着盛装跳着芭蕾、挥舞着双管猎枪穿越小镇的街道,然后踹开仇家的门,端着枪一顿乱放,总之用硝烟和铁砂填满敌人的卧室,又跳着芭蕾悠然离去。当然,后来他们把自己洗白了。
当黑社会也那么骚果真是家学啊
恺撒的心里有点悲凉,借助镰鼬,这些悄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很怀疑风魔小太郎也能听见,所以脸上的表情才那么奇怪。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他这边绷得像是弓弦,想在气势上占据优势,队友却在后面挖他家的黑历史。
想不想接着听蛇岐八家的黑历史呀恺撒不想听,可芬格尔那贱兮兮的声音还没完没了。
我去你不是专业洗煤球的么什么时候变成挖掘人家黑历史的了
废话不挖到煤球,你怎么洗煤球我跟你说,那位漂亮的樱井家主,她和龙马家主之间可是情人关系哟。樱井家的前任家主,也就是樱井七海女士的丈夫过世前,他们已经是婚外情人咧,靠着龙马家主的努力,樱井女士才继承了樱井家。
樱井七海的脸色阴晴变化,显然她也听见芬格尔和路明非在后面嘀嘀咕咕。身为家主,她的血统绝不普通,听力远超常人。
我去还能更劲爆一点么
当然可以咯,我可是有第一手情报的人风魔家主跟樱井女士的关系也很复杂哦。
年纪太不相称了吧大哥
就是要年纪不相称才有新闻点嘛。在嫁入樱井家之前,樱井女士的名字是冬月爱子,是著名的演艺明星,也是受风魔家主保护的干女儿哦。但冬月爱子小姐对于比自己年长很多的老爷爷动了感情,这件事最后惊动了风魔家主的夫人,风魔夫人骑着摩托冲进冬月小姐的经纪公司,端着霰弹枪跟她谈判。最后双方达成了和解,冬月小姐退出了竞争,同时退出演艺圈,去英国留学。
风魔夫人是女流氓么骑着摩托车冲进人家的经纪公司请问还能更劲爆么
当然可以冬月小姐后来改名换姓,从英国回来后嫁进了樱井家,在老公死后当上了樱井家主。她还跟龙马家主有一腿,所以风魔家主不得不忍受当年爱慕自己的干女儿如今和自己平起平坐,还跟另一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男人乱来哦。你猜猜樱井女士为什么要搞出这种奇怪的事情来呢是因为人到中年不出轨就老了么
可笑我这种纯情少年当然是从纯情的方面来想,想必是她要报复风魔老先生对吧
嗦嘎你终于理解了人生的真谛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些新闻泄露给东京的各大媒体,会不会掀起日本黑道的风暴呢
那是当然的好么话说这种要命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八卦
当然是说我们手里也握着他们的小辫子让他们不能为所欲为咯芬格尔恶狠狠地说,他们敢对我们动手,这些情报就会自动寄给东京各大报纸,让日本民众领会一下世间的伟大爱情
恺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风魔小太郎的神色,想探究一下谈判对手的心理活动。芬格尔这个神经病倒也打了一张好牌,谈判没开始就先捅了对方一刀。
风魔小太郎竟然笑了,不是那种无声的、黯然的笑,而是哈哈大笑。
还有人挖掘我当年的那些荒唐事啊。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樱井七海,不错,当年她的名字是冬月爱子,是我的干女儿,还真在家里闹出过不小的纠纷。我也猜过了这么多年她心里还恨我,不过我这把老骨头怎么能耽误那么年轻的少女呢不过爱子啊,如今你也不是什么少女了。
他这番话说得中气十足,周围的帮众都听得很清楚,等于向所有人公布说两位家主曾有过暧昧的关系。
如果这是你们的威胁,那你们可能误会了。风魔小太郎直视恺撒的眼睛,幽幽地说,这些荒唐事只说明我们是一群普通人,普通人会犯的错误我们也会犯,普通人的贪欲我们也有,我这种活到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偶尔也会被小女孩吸引。真的很蠢,那时候每天都想着她,花钱收购经纪公司来捧她,给她买花,还收她当干女儿。因为觉得自己老了,渐渐地干枯了,想要一种叫爱情的东西让自己重新活过来。这时他竟然换用了流利的中文。
恺撤换了表情,这个枯木般的老人的率直,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可来到这里跟诸位谈判的却不是作为普通人的我,风魔小太郎缓缓地说,想要杀死神的也不是普通人的我。我们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就已经有了背水的觉悟。
背水恺撒没能理解这个词。
背后就是水,退无可退的意思。风魔小太郎耐心地解释,作为普通人的我,喜欢年轻女孩的笑声和光滑的皮肤,闻上去也是香香的,一点都不像我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太婆,她活着的时候闻起来就是木柴味。作为普通人的我还喜欢喝醉,喝醉了跟人大谈自己年轻时的壮举,里面加了很多吹牛的成分。作为普通人的我有一笔不错的私房钱,投资在三菱银行做理财,每年的利润用来请老朋友光顾脱衣舞俱乐部,我们跟年轻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可猥琐了。
他说得那么不堪,可恺撒没有流露出丝毫讪笑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听着。
但作为风魔家主的我,要关心我的家人,要在意这个国家的未来,还要守住风魔家的荣誉。这种事情其实非但不令我享受,反而让我非常痛苦。我很清楚自己一旦卷进来,就得跟那些普通人的享乐说再见了,再没有女孩子香喷喷的味道和光滑的皮肤,也没有好酒和老朋友的猥琐聚会。前几天我去拜了那个老太婆的墓地,跟她道了别,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很拉风的女人哦,喜欢骑摩托车,所以她的墓碑是个石雕的摩托车。
恺撒还是点了点头。
我现在已经卷进来了,我的背后是万丈深渊,退后就会摔下去,但我已经有了觉悟。风魔小太郎说,我可以牺牲那么多的东西,还在意什么名誉呢你们说的那些荒唐事只是我作为普通人的荒唐事罢了,但现在的我不是普通人,我是风魔家的家主风魔小太郎。
他解开和服,腰带中插着一柄黑色短刀,刀柄用一根精巧的红绳和刀鞘捆在一起,打着繁复的花结,他也随身携带着用于切腹的怀剑。
这种年代了,还是用手枪自杀比较简便吧恺撒说。
当然不是真的切腹了,只是一种觉悟的体现。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以身殉我们的家国。风魔小太郎捧着怀剑,恭恭敬敬地递到恺撒面前。
漫天风雨中,黑帮帮众一起躬身行礼,同时握紧枪械。看起来如果被拒绝,他们会不惜动用武力,即使樱井七海和风魔小太郎也在他们的火力覆盖范围内。
说得好,你确实是风魔家主。恺撒鼓掌,不是那个作为普通人的风魔小太郎。
这是贵族之间的彼此尊重,风魔小太郎所说的作为普通人的自己和作为家主的自己,便如弗洛伊德学派中所谓的本我和超我,此刻他已经超越了自我,也就超越了庸俗和恶名,坦然地把自己暴露在恺撒面前。
那么风魔家主要跟我们谈些什么呢恺撒接着问。
原本我并不想跟你们谈什么,混在你们中间的那个男人,源稚女,能够处置他的只有大家长本人。但他因为特殊的原因暂时无法到场,我的职责只是封锁这里,并且不让事态进一步恶化。风魔小太郎说,但你们的某位朋友似乎认为只要挟持了我就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我们的朋友恺撒愣了一下,他们在日本还有什么朋友如今他们的朋友都是牛郎、服务生和收银员,都在他背后的那间店里。
一直为风魔小太郎打伞的女孩把伞举高,露出了白金色的长发,火焰在她的裙边烫上了耀眼的金色。她扶着风魔小太郎的肩膀,看起来融洽得就像是爷爷和孙女。
零路明非这边的人都愣住了。
零的膝盖显然受了伤,汩汩的血混合着雨水往下流,把左腿的白袜染成了血红色。
她一直扶着风魔小太郎的肩膀,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站稳。她的黑色军刺贴着伞柄隐藏着,随时都能插进风魔小太郎的背心里。
大家好,很久不见。零跟他们打招呼。这是活见鬼的语气,好像他们是在东京街头偶遇,完全无视旁边几百支枪指着他们。
看来劫持错了人,劫持你也是没用的。零低头看着风魔小太郎的背影。
我不是谈判人,也不会在被挟持的情况下谈判。风魔小太郎淡淡地说,你可以砍断我的脖子,但我若是被胁迫着谈判,断掉的就是我的荣誉。
零点了点头,把军刺收回随身的包里,一瘸一瘸地走向恺撤。但她已经站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行走了,伤口忽然开裂,让她差点摔倒。
风魔小太郎忽然起身,弯腰把零横抱起来,缓缓走向恺撒。他逼近时的气息如同修罗鬼神般慑人,恺撤握着沙漠之鹰的手不由得收紧。
风魔小太郎恭恭敬敬地把零递出去:这是贵校在日本赢得尊重的学员,她虽然是个女孩却有着武士般的心,扑击如火静止如山,奉行信义,我现在把她交还给你们。
路明非心说老爷子您完全误解了这姑娘的作派,她放了你只是觉得你没用了,跟信义什么的全无关系。
接我一下,你不是闲着么零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刚要伸手,却见一条好汉闪在中间,一把把零抱了过去。
放心吧你安全了芬格尔微笑着拍拍零的脸蛋,眉目中充塞着阳刚之气,好像是他刚刚英雄救美。
哦我不是跟你说。零有些吃惊。
没事不耽误师弟闲着,我也闲着芬格尔眉飞色舞。
风魔小太郎默默地看着定在自己胸前的枪口,枪柄握在芬格尔手里。芬格尔和路明非擦肩而过的瞬间,把枪抄走了。他抢着接零是要继续挟持风魔小太郎,新闻部的风格果然是不要脸。
看来卡塞尔学院中也不都是信义之人啊。风魔小太郎冷冷地说。
芬格尔满脸流氓气,冲怀里的零努了努嘴:不好意思,这位才是本部的信义,我是本部的猥琐。少说废话好不容易劫持了你,容你说走就走我能那么败家么
你想怎么样风魔小太郎问。
雨那么大,我们想跟您进屋谈谈芬格尔指指背后的高天原。
恺撒不得不承认芬格尔的思路是对的,这种时候与其相信蛇岐八家的觉悟,不如掌握一个人质在手里实在,至少这样蛇岐八家不会贸然进攻高天原。
在风月场所中,有什么可谈的呢风魔小太郎看着雨中那座颇为豪奢的建筑,还有通天彻地的霓虹灯招牌。
怎么能说是风月场所呢我们是给高级职场女性减压放松的新型健康会所
芬格尔硬扯着风魔小太郎往高天原里去。
贵店不是从不接待男宾么风魔小太郎对这个蛮干的家伙无奈了。
我们又不给您提供陪伴服务,喝一杯总是没问题的
风魔小太郎缓缓地举起手,数百支枪同时上膛,他再度挥手,数百支枪的枪口同时偏转,目标都是他和芬格尔。
我第三次挥手的时候他们就会开枪,把我和你一起打得粉碎。你们还不够了解蛇岐八家,他们没人会违反家主的命令,即使我的命令是让他们对我开枪。风魔小太郎缓缓地说,现在你仍然觉得我这个人质有意义么
局面僵死了,芬格尔既舍不得放开风魔小太郎,也没法再把他拖动半步。其实原本他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蛇岐八家要源稚女,但学院不会交出源稚女,双方在这件事上不可调和。
都打烊了还不快去睡觉明天准备带着黑眼圈接待客人么你们这些贱小子
不耐烦的吼声把雨幕都震得一颤。
大门被人从内向外推开,水晶吊灯的光芒中,女孩大步而出,怀抱双手,俯视满街剑拔弩张的人。
她穿着灰色西装套裙和黑色高跟鞋,右耳的钻石吊坠在灯光中跳荡,每个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摇摆的钻石耳坠漂移。
店长座头鲸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背后,为她拿着坤包、风衣和雨具,形象生动地说明了这个女孩是什么身份。
老板娘路明非愣住了。
他在高天原执业已经两周,从没见过老板娘,店中负责的一直是有男子花道之王和歌舞伎町皇帝之男等尊号的店长座头鲸,能徒手开啤酒,看起来是黑道中的王牌打手,却会说出诸君现在还不是因为业绩而骄傲的时候二十年前我还没有任店长的时候也是新宿街头最红的少年之类的奇怪对话。现在看来座头鲸只不过是门下走狗,背后还有老板娘坐镇,走狗已经如此凶猛,老板娘该是何等威风
可老板娘出人意料的清纯,有一张森女系的脸蛋和一头自然下垂的长发,素面无妆,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牛郎店的,倒像是开银行的。
门口怎么吵吵嚷嚷的老板娘皱着好看的眉毛,我说,你跟一个老头搞那么亲热干什么
路明非心说唉哟,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花名叫得还蛮熟。不过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外面这几百支枪几百把刀,瞎子也看得出这是黑道寻仇好吧
跟店里的生意没什么关系,只是道上兄弟过来聊天。恺撒对于这位忽然出现的老板娘有些兴趣,您是想围观
朋友么老板娘笑笑,那就抱歉了,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外面雨这么大,朋友的话就请进店里来坐。她伸手从内袋里面摸出了一副眼镜。
路明非心说难怪老板娘那么镇定,真是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等她戴上眼镜看清满街的刀枪,会吓得尖叫起来吧
没关系没关系路明非赶紧冲上去挡在老板娘面前,好朋友们站在外面聊天就好,外面凉快大家衣服已经湿了就别把店里的沙发弄脏了您赶快去睡您的,早睡早起精神好
他跟座头鲸使劲使眼色,意思是店长你眼神不会也有问题吧快把这不明情况的姑娘带走可座头鲸一脸的高贵冷艳,看都不带看他一眼,似乎是老板娘操纵的巨大机器人,老板娘不下令,他就绝不动。
老板娘竟然热情地拥抱了路明非,拍打他的肩膀:小樱花可真是体贴的好孩子啊。
路明非被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暖香弄晕了,整个人如坠云端。老板娘柔软又温暖,衬衫领口上透出高档香水的气息,相比起来卡塞尔学院的女生们多半都像是一张强弓,诺诺和零的一记侧踢能把成年男人踢飞出去贴在墙面上,这大大地激发了路明非的保护欲。他正要压低嗓音说些高大伟岸的话,就听见老板娘压低了声音:蠢材愣着干什么还揩老娘的油闪一边去让我来对付那个老贼
她一把将路明非推进座头鲸怀里,戴上眼镜。
那是一副厚重的黑胶眼镜,把她的脸反衬得如软玉般光润细腻,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镜框中缓缓睁开顷刻之间,神魔附体,威仪具足
老板娘完全没看那些漆黑的枪口,她俯视着台阶下的风魔小太郎。几百柄刀的反光照亮了她的脸。
原来他们的朋友是您啊风魔先生,没想到刚刚买下这间女性减压会所,就有您这样有身份的客人大驾光临。老板娘忽然笑了。
好一个女性减压会所,顷刻之间牛郎店就改了定位,老板娘想必是一直藏在门后偷听。
苏桑,这间店是您名下的产业真没有想到啊风魔小太郎看到她的第一眼显然是极度震惊,但立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恭恭敬敬地说。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想必一直以来就是这位老板娘藏在幕后庇护他们。什么样的人能强力到这种地步,不怕得罪蛇岐八家,而且能让风魔家主对她这种年轻女孩恭恭敬敬,如同对待师长。
刚买下来不久,一直很想有间属于自己的店经营,每天看到它的成长,觉得生活更加真实。老板娘扫视恺撒小组,仿佛女皇检阅自己的面首军团,还有这些美少年陪伴,觉得生活很美满。
我也刚刚投效麾下啊芬格尔自觉地排在队尾。
真好,我也觉得店里需要些有幽默感的人才,给客人说点相声听听什么的。
老板娘微微颔首。
苏桑出面是想庇护他们风魔小太郎问。
谈不上庇护,只是我店里的员工,我要好好照顾他们。
当您店里的某个人关系到蛇岐八家的未来,而这些人拒不交出那个人,虽然我们理应对苏桑表示敬意,但恕我们不敢在这件事上跟苏桑您做交易。
我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和您谈生意的想法。可双方都不肯让步,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暂缓这场谈判,24小时之内,我以我的信用担保这些人不会逃离高天原。明晚高天原会开门迎客,到时候我们会很有幸招待您和大家长,我们在和平的气氛中把一切说清楚,好不好呢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离开风魔小太郎自如雪的长眉一振。
就这么离开。老板娘把手机递给风魔小太郎。
风魔小太郎把手机贴近耳边,默默地听着。他眼角的血管微微跳动,显然是听到了一些让他无法平静的事情,永远不在压力下谈判的风魔小太郎似乎因为电话里传来的某些声音屈服了。
苏桑的建议很好,风魔小太郎交还手机,苏桑以信用作担保,那就一定没问题。
风魔先生真是宽宏大量。老板娘微笑。
今夜打搅了,非常抱歉。风魔小太郎缓步退后,双手举在头顶击掌。
枪口下垂,刀都被收回鞘内,剑拔弩张的局面在瞬间瓦解了,只因为一个年轻女孩用自己的信用作了担保。
风魔小太郎再次击掌,从东到西,街上的路灯和霓虹灯依次熄灭,黑暗中数百双瞳孔闪着金色的微光。
一时间长街上鸦雀无声,连屋顶的猫都不敢呼吸,那哪里是几百个男人,那是几百头猛兽蛇岐八家在几个小时内召集了近千名混血种封锁了新宿区,如果双方真的动武,学院这一方没有任何胜算。
难怪蛇岐八家号称东京是他们的地盘而不是东京都政府的,他们甚至在东京市民中拥有一支军队。
沉默的黑帮成员从中间分裂开来,踏着雨水后退,可他们带来的威压仍旧没有消退,路明非觉得左右两侧都竖立着高墙,真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老板娘的庇护,他们是怎么在东京混到如今的。
他膝盖一软要打趔趄,楚子航闪电般在他膝弯处踢了一下,膝部神经反射让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他们现在代表的就是学院在日本的势力,学院不会对蛇岐八家示弱。
不知何时老板娘叼上了一根细长的薄荷摩尔烟,芬格尔极有眼色地凑上前去为这位高天原女皇点火,老板娘微笑着把烟喷在他脸上,款款走向雨中,座头鲸举着伞跟在她身后。
街上只剩老板娘和为她打伞的座头鲸了,她对着风魔小太郎的背影轻轻挥手,好像是道别。
这是路明非一生中第一次遇到这么可怕又这么优雅的女孩,她穿着高跟鞋的脚尖轻轻点地,在风雨中仿佛黑色池塘上独自盛放的一枝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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