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投入战斗。百余架强弩向阵形纷乱的法国骑士射出了死亡的阴影。强弩射出的
箭虽然不具备长弓般的射程和射速,可它那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却成为法国重装骑
士的噩梦:坚固的铠甲被机括所发射的弩箭轻易贯穿,骑士们哀号着倒在征尘之
中。
此时法军前进的骑兵方阵被中箭落马的骑兵搅得一塌糊涂,已经陷入一种前
进不得后退不能的境地。
“法国人不过如此,可他们为什么每次都学不乖呢?”琼森爵士对自己的副
官说道,“看来战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的结束。对了,那个疯女人呢?该不会跑
了吧?哈哈哈哈哈!”
“阁下,请看那里,法国人的步兵部队攻上来了。”
“立刻传令长弓手向敌人的步兵方阵射击。”曾发生在法国骑兵队中的惨剧
随着琼森爵士的命令再一次在法国步兵身上重演:左翼装备相对精良的贵族私军
至少还能把盾牌高举过头,以抵抗这场致命的银雨;右翼装备简陋的民兵则在这
场攻击中死伤惨重,缺乏训练的他们甚至有了溃散的迹象。
经验丰富的琼森爵士没有放过法军这一致命的弱点,在他的命令下,英军长
弓手队将火力完全集中在法军右翼民兵的身上,终于法军右翼民兵开始陷入了崩
溃状态,混乱状态甚至已经开始波及到其他部队。由此看来,似乎英军已经取得
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如果没有她的话。
就在法国军队在英军的箭雨下陷入困境时,手持法王王旗的贞德出现在法军
的队列中。她灵活的穿梭在战场的各个角落,英军如雨的箭势无法伤及她一根汗
毛。
“法兰西的勇士们,”贞德大声向四周的法军喊着,“举起你们的武器,跟
随我前进!以主的名义,前进!为了法兰西,前进!为了奥尔良,前进!”
在贞德的激励下,令英军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法国骑兵队在没有后退重整队形的情况下,鲁莽得几近无谋的再次发起冲击。插满箭矢的马匹翻滚着扑倒
在地,跌落在地的骑士大部分当即殒命,少数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的不顾被自家战
马踏倒的危险,拖着重伤的身躯继续向英军阵营前进;右翼本已接近溃散的民兵
好像突然忘却了生死,重新向英军发起了冲锋;左翼的贵族私兵,甚至抛去了赖
以保命的盾牌,嚎叫着大步前行。
尽管不断有法军倒在英军的箭羽之下,但是,一股狂热的精神笼罩着法兰西
全军,他们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一股不可战胜的滚滚洪流,向着英军阵营汹
涌而去。而维系着这股洪流的正是手持王旗的贞德!
很快如雷云般涌至的法军与英军长枪手展开了极度不友善的接触。本来使用
长兵器的枪手在对抗敌人的冲击时占有极大的优势,可法军那悍不畏死的气势全
面压倒了英军:
法国骑士就那么连人带马直接撞入矛枪组成的丛林,在自己被数根长矛洞穿
的同时,也以强大的冲力将原来严密的长矛阵撞开一个缺口,接下来,他的同伴
就跳入这个缺口,对着丧失近身防卫力的长矛兵大肆砍杀,直到被第二线的长矛
兵所刺杀,然后,别的骑士就趁着英军收枪不及的机会攻入第二线英军所产生的
缺口——
不光是骑士,那些民兵所产生的力量也使人感到敬畏:他们如故意觅死般怒
吼着以胸膛撞向敌人,浑然不在意那尖利的长矛;他们以各式各样的武器击打着
英军的盾牌,甚至狂暴的用手去擂,用脚去踢,用肩去顶,用头去撞!一旦在敌
人的阵线上打开了缺口,他们就英勇的冲杀进去,尽管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几乎在
瞬间就被英军砍倒在地,但后面的战士毫不犹豫地勇猛跟进,直至英军战线的缺
口被彻底撕裂!
在法军的全力攻击之下,英军布在前方的长枪手阵超出常识的被一击粉碎,
部署于长枪手后方的重装步兵也陷入了苦战。怒吼声和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山岗,
鲜血的气味麻痹了人的神经,把激战中的将士变成嗜血的野兽。血落血上,尸叠
尸间!
“意想不到的苦战哪,”琼森爵士在主阵中咂舌道,“这世间还真没有什么
法国蛮子做不出来的愚行啊。”
“阁下,我军是不是应该让预备队参战?”爵士的副官有些着急的问道,现
在倒在由鲜血所造成的泥潭中的人有六成以上都是英军。
“不,还不到时候。先命令胸甲骑兵从左右两翼包抄敌人,中央步兵不许再
后退了,有违令者就地格杀。还有,命令长弓手后退到本阵后方待命。”
很显然,琼森爵士想灵活的运用法军已无预备队这一事实:先以胸甲骑兵的
反击让战线陷入胶着状态,待法军筋疲力竭时再动用预备队给其以致命一击。
这个思路没错,可琼森爵士却没考虑到一旦法军突破中央防线,已将本阵直
属部队——胸甲骑兵队——派出的他,将面临怎么样的尴尬境界。要知道英军两
千人的预备队还在三英里外呢。(这只预备队不仅肩负有支援主战场的任务,同
时还要监视奥尔良的法军。)
就在英国人的胸甲骑兵加入战场后,战场上的形势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组成英军中央阵线主力阵容的除了英军的长矛手和重装步兵外,还有一只为
数多达两千五百人的瑞士钩镰枪手。这些训练有素的雇佣兵正担负着连接英军中
央部队与右翼胸甲骑兵联系的重任。
此时,他们正承受着法军左翼部队的猛攻。法军的左翼多为装备较为精良的
贵族私兵,战斗力相对较强。再加上狂热的宗教情绪,使得瑞士钩镰枪手在与法
军的战斗中付出了远多于敌军的代价。
而且,本应负责掩护钩镰枪手的重装步兵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临时划归到中央阵线,使得缺乏掩护的雇佣军们不断的付出本可以避免的代价。再加上英国右翼
胸甲骑兵的反击并未达到预期效果(琼森爵士投入反击的胸甲骑兵总共才一千两
百人——还分在左右两翼——而右翼只投入了不到五百名。),瑞士钩镰枪手们
的阵线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
这时,一名瑞士钩镰枪手忽然发现原本在他们身后的英国长弓手正逐步退向
英军本阵。
这本是一个正常的举动,擅长于密集面攻击的长弓手集团在这种敌我双方混
杂在一起的肉搏战中起不到任何作用——除非像历史上有名的冷血君王“长腿”
艾德华与起义者华莱士对阵时那样,命令长弓手不分敌我,一概加以射杀——所
以将其调配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是无可厚非的。毕竟长弓手是一种珍贵的资源。
可是在缺乏与英军一致的团队精神的瑞士雇佣兵眼中,这是英军企图将他们
单独抛在不利的战场上的明证!雇佣军与正规军之间的不信任感在一个最糟糕的
时刻爆发了,伴随着“英国佬要抛下我们自己先跑”的喊叫声,刚才还在与法军
浴血奋战,死守不退的瑞士钩镰枪手阵营瞬间崩溃。
在本阵中惊见此情景的琼森爵士气得暴跳如雷,为了制止阵线的全面崩坏他
下令长弓手队向溃败的雇佣兵和步步紧逼的法国士兵射击,同时命令传令兵急速
前去招来预备队。密集的箭雨暂时阻止了法国士兵的前进,同时也在雇佣兵中造
成了严重的伤亡。
身为被害者不会像加害者那样考虑到什么“为了防止阵线被突破,不得不如
此”等等一类的事情,在他们看来,“英国佬想把我们连同法国佬一起射死”,
这就进一步引起了“到底怎么做才安全”的考量。
这时一个机灵的雇佣兵想到“不管怎么说,英国佬总不会射自己人吧”,于
是他就钻到了英军中央方阵中。其他佣兵也有样学样,纷纷挤入英军中央部队。
这么一来不仅引起了英军中央方阵的混乱,更重要的是把英军右翼数百名胸甲骑
兵彻底暴露在了法军阵前。
此时正在各个部队鼓舞士气的贞德注意到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有利时机,她催
马来到法军左翼部队,大声激励着疲惫的士兵:“法兰西的勇士们,主已经为你
们打开了前进的道路,胜利就在眼前了!士兵们,鼓起你们的勇气,为了国王,
为了法兰西,前进!主与你们同在!”贞德边说边一马当先,高擎着法王王旗,
挥舞着宝剑向英军阵线冲去。
那宛若女武神般矫健的身影,深深的震撼着每一名士兵的心灵,她那义无反
顾的勇气更激荡着法兰西勇士们胸中的豪情。在贞德的带领下,数千名法军呐喊
着向英军右翼迅猛扑去。
数百名英军胸甲骑兵进行了顽强的抵抗,可他们的阵线在六、七倍于己的法
军狂攻之下就好像被浇上了沸水的冰块儿,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
攻入英军阵线深处的法军遇到了不及转移的英军长弓手,复仇心的驱使下,
法军以单方面的残暴杀戮将英军长弓手化作一滩滩残碎的肉块儿。哀号的喷泉伴
随着鲜血在被悲惨的卷入肉搏战的英军长弓手队形中不断喷出,每一秒钟都有复
数个英军士兵失去他们的生命。
终于,在琼森爵士的严令之下,中央的英军部队勉强分出的些许部队总算是
在右翼建立起一条新的防线,暂时遏制了法军的攻势。现在对于琼森爵士而言已
经不是如何歼灭法军了,而是如何不被法军所歼灭,面对着法国人在那个“疯女
人(琼森爵士语)”的带领下所展现出压倒性的力量,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部署在
三英里外的预备队能快点儿赶来。
在琼森爵士焦急的等待中,派去召集预备队的传令兵终于从后方赶了过来,
可他带给琼森爵士的不是英军企盼已久的生力军,而是一个糟糕的坏消息:防卫奥尔良的法军在吉尔·德·古雷元帅的带领下,出城企图与来援的法军会合。
现在琼森爵士部署在后方的预备队正在与法军激战,数量上居于劣势的他们
也处于相当不利的境界,正希望本队可以快点儿击败来袭的法军好去支援他们。
最后的希望业已宣告破灭,没有外援、士气低落且指挥混乱的英军在法军亡
命似的攻击之下节节败退,被法军从山坡上逼到了山岗顶端。现在的局势已经很
明朗了:只要法国人再努把力把英国人从山坡顶端逼下去,自己占据山岗的制高
点,那么拥有了地利的法国军队就可以轻易的将英军的抵抗彻底粉碎。
琼森爵士的副官也已经看到了这点,他力劝爵士快点带队突围:“阁下,老
鹰留下翅膀才能飞跃高山,请您趁着局势还不算太糟,快点带着卫队离开吧。”
琼森爵士好像没听到副官的劝解,只是死死的盯住手执王旗,穿梭在战场中
的贞德,“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她是女巫,是女巫!我才不会输给
一个肮脏的女巫!”爵士大吼着。他不顾副官的竭力阻止,率领着英军最后的力
量——四名重装骑士——向漫山遍野的法军冲去。
琼森爵士挥舞着巨大的战斧,一面呵斥着四处逃散的己方士兵,一面向贞德
猛扑过去。阻挡在他路上的法国士兵,被他像玩偶一样的砍倒,巨斧的白刃仿佛
化成了带着雷光的风车,扫开一切敢于与之对阵的力量。
可他的部下却没有他那样的实力,最终,只有琼森爵士一人冲到贞德面前。
贞德看着这个满身血污的壮汉,喘着粗气,带着一副狰狞的面孔逐步向她逼
近,恬静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一点儿慌张,她只是平静的对琼森爵士问道:“你到
现在还不愿意忏悔你所犯下的罪孽吗?”
“放屁,你这个假借上帝名义的女巫,”爵士叫嚣道,通过刚才的观察他确
定贞德并不会武艺,“现在我要让你看看究竟什么是上帝的惩罚,女巫!”说完
这句话,琼森爵士催动战马向贞德发动攻击。
贞德并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挥动手中的剑迎了上去。细长的银剑以一种不
可思议的速度与角度准确的命中了爵士的脖颈,爵士的眼中显现出一种莫名其妙
的神情,巨大的身躯轰然坠地,没有了骑手的战马急惶惶的离开了这一片杀戮战
场。
贞德对着琼森爵士那死不瞑目的尸体轻轻说道:“一切都谨遵主的旨意。”
见指挥官战死,剩余的英军仅存的一点战意也烟消云散,他们丢弃了武器、
脱掉了刻着家徽的铠甲,四散奔逃。几乎与此同时,奥尔良方面的侦骑也带来了
好消息:防卫奥尔良的法军在吉尔·德·古雷元帅的带领下彻底击溃了英国人部
署在城外的军队,奥尔良解围了!
欢呼声响彻四方,我们的圣女,奥尔良姑娘,法兰西人民毫不吝啬的把他们
的感激抛向了那个带给他们胜利的少女。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贞德只是淡淡的笑
着,对于人们的褒奖,她回答永远是:“一切都谨遵主的旨意。”
这更激起了人们对她的敬意:看啊,这才是圣女应有的态度啊。给她的欢呼
声变得更加高昂,甚至超过了国王。
善良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盯着行进
在队伍里的贞德姑娘,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诅咒着圣女的命运:“高贵的圣女啊,
你终将在你人生最辉煌的时候跌落谷底。如同路西非尔化身为罪恶的堕落天使一
样,你也将失去你那圣洁的灵魂和光辉的理想——”预言者那矮小猥亵的身躯慢
慢的融入了无所不在的黑暗——
挟带着在奥尔良击破英军主力部队的气势,贞德又集结了一万两千名士兵,
向历届法王加冕的圣地,如今已被英军所攻占的兰斯城进军。一路上,英军的部队慑于贞德的威名不战自溃,法军未经一战,轻松的收复兰斯城。
法国皇太子于此地正式加冕为王,史称查尔斯七世。第二年春天,贞德再次
组织两万大军反攻巴黎,虽然战斗以法军的撤退而告终,但全法国人民都看到了
胜利的希望。
可与此同时,一股反贞德的暗流却在法国宫廷内部展开。对于那些大贵族而
言,贞德的功勋实在太大了,而且她在民众与军队之中的声望也太高了,甚至超
过了国王。
让这么一个可能使将来法国政治版图出现重大变化的不确定因素游离于贵族
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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