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蕾愕然,循声回眸,原来是方珊不知何时悄悄回头来到她们身边,而莉丝仍在不远处的柜台试戴那些昂贵得令人咋舌的首饰。
「刚结婚,一切都很正常,」方珊慢条斯理地说。「但三个月後,大姊夫的妈妈就跑来跟她们住在一起,理由是大姊不会做家事,婆婆好意要来教导媳妇为人妻的职责……」
「不会做家事?」方蕾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眨也不眨的望定方丽。「你竟然到现在还不会做家事?」
「但……但结婚前,爷爷就跟对方说好了,他们会请佣人,我不需要做家事,想念书也可以继续念书呀!没想到……」方丽哀怨地垂下两眼。「一结婚就变了,不但不可以继续念书,还逼我做家事……」
这也难怪,方丽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家事,就连弯腰捡一张纸屑都没有过,难怪爷爷会先跟对方说好条件,可惜对方不想遵守约定。
「既然都结婚了,如果跟大姊夫说不通,那也只好试著适应啦!」
方丽欲言又止,现在她看上去不是困扰,而是尴尬。
方珊瞥她一眼,耸一下肩。「那如果说大姊夫都跑去跟他妈妈睡一张床,只有周末放假时才和大姊过夜,这你又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根本是不敢想,都在修博士学位了,还没断奶吗?
「……」方蕾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我相信二姊你也会受不了吧?所以不能怪大姊想找个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吐槽一下……」
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
谁?
「请等一下!」方蕾面无表情地瞟一下神情更诡异的方丽,再看回方珊。「不要告诉我大姊搞外遇!」
「不!」方丽冲口而出,「那不是外遇,那只是……只是……」她极力想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三岁,我也想品尝恋爱的滋味呀,却不得不为居留权而结婚,丈夫又有奇怪的癖性,还有个霸道的婆婆,所以我才……」
「够了!」方蕾揉揉太阳穴。「我不想听精采过程,告诉我结果就好了。」
「我……我离婚了,一个月前,」方丽嗫嚅道。「因为我婆婆认为孩子不是她儿子的。」
搞外遇还被发现,真笨!
「是大姊夫的吗?」
「当然是!」方丽激动地说。「我说过,那不是外遇,只是那个男人肯听我诉苦,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抚慰我的委屈,并没有和那人上床呀!」
好吧,不是外遇,却被认定是外遇,更笨!
「算了,既然这桩婚姻令你这么痛苦,反正你也拿到居留权了,离婚也好,」方蕾尽量找好的话说。「而且你还可以继续念书呢!」
「就是说咩,」方珊大声附和。「我就是这么跟大姊讲的,她还年轻,想谈恋爱机会多得是,这年头离婚是流行,没有人会在意那种事,再多离几次婚也没关系,人家还会认为你受欢迎呢!」
这种受欢迎就免了吧!
方蕾听得想昏倒。「不过,孩子怎么办?」
「大姊正在考虑要不要拿掉。」
拿掉?!
「呃,这种事……最好你自己决定。」方蕾喃喃道。「不过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为什么?」方丽怔愣地凝住她。「记得那时候你说不会帮我……」
方蕾撇一下嘴,笑笑。「我也讲过说不定我会改变想法,现在,我的确改变了,如此而已。」
而影响她最大的就是靳文彦,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亲人,不管那些家伙是不是很可恶,或者令人厌烦,他都会不计代价的帮助他们,并且把这种帮助视为他的责任,只因为那些家伙是他的亲戚。
「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方丽轻声问。
方蕾摇头。「不,因为我老公有个很奇特的嗜好,他认为帮助亲人是他的责任,我想我是被他影响了。」
「你……不气我了?」方丽的语声更细。
方蕾认真思索一下,「不气了。」又摇头。「记得妈妈刚离婚那时候,她很惶恐、很无助,特别需要人家安慰,但你们都没有出现,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我很生气,不过我老公告诉我,我不应该气你,应该同情你……」
「同情我?」方丽喃喃道。
「当时我并不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方蕾顿了一下。「难道你都没想过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窘况,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你是说……要怪我自己?」方丽呐呐道,旋又摇头。「不,那怎能怪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呀!」
「不,永远不会没有别的路,而是你选择了哪条路!」方蕾重重地说。「当初我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是我自己选择相亲结婚的。同样的,你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定,是你自己选择和一个认识不深的人结婚的。不过我不是要你怪谁,而是希望你以後能认真做选择,不要老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不能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这种人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语毕,见方丽依然一脸「我无辜」的表情,方蕾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无论如何,你要自己做决定。」
话说到这里,另一个也加入了,莉丝大声叫过来,非常兴奋的口气。
「快!快!你们快过来!」
三姊妹相对一眼,战战兢兢的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要买这边的首饰吧?」
「不是啦,这边的首饰我怎么买得起,是别的事啦,大事!大事!」
「到底什么事?」
「就是……」
三分钟後,三姊妹齐声大叫。
「什么?」一个惊恐,一个受不了,一个兴奋。
方蕾非常认真的做考虑。
要不要趁夜落跑逃回比利时?
第七章
有人在申吟。
「够了,方蕾,不要再申吟了!」
「为什么我不能申吟?明明我是来旅游的,为什么会变成客串女服务生?」
「因为我们可以见到许多富豪,这就是为什么?」
「关我屁事!」
「但你担心你妹妹会随随便便和其中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上床,这就关你屁事了!」
睁大两只燃烧著熊熊怒火的眸子,方蕾死命瞪住莉丝,恨不得一拳打掉莉丝脸上的得意。但好半天後,她还是泄气地垮下肩膀,觉得让自己的拳头和对方的下巴同归於尽并不是一个很好的idea。
「该死!」她低咒,认命了。「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我们有机会去参加那种高级宴会?」
「不是参加,我们是去服侍客人的,0k?」莉丝转回去面对镜子,继续在自己的脸上抹上三公分厚的粉。「这种高级餐会本来都有专门侍者在服务,但原来排定的那些服务人员因为食物中毒全挂了,所以只好找临时替代人员。」
方蕾弯腰,努力要把又窄又紧的小礼服拉上来。
「我不相信他们没有备用人员。」
「这两、三个月没有,」莉丝探手把被方珊拿走的口红拿回来。「七月有纽约华埠小姐选拔,还有八月的美国妙龄小姐选拔、九月的美国小姐选拔,专业服务人员早就被瓜分光了!」
好不容易把小礼服扯上来,方蕾垮在那边喘气。
高级宴会里的女服务生衣著自然也得高级一点,一律穿黑色小礼服,而这件礼服大小是莉丝帮她挑的,哪件不好挑,偏偏挑这件比合身还小一号的,试穿的时候莉丝还沾沾自喜的说自己挑得多好,因为她挑的礼服很完美的将方蕾的身材纤细无遗地显露出来,虽然不够丰满,但曲线曼妙窈窕迷人,够养男人的眼了。
好,没关系,试穿的时候都是自己人看,爱怎么看都随便,但现在是要她穿出去伺候客人,她真的可以动吗?
「可是你和小珊都打工做过服务生,当然没问题,但我没做过……」
「所以说,按照我们教你的去做就对了。」满意的对镜子里的美人儿点点头,莉丝再转过去帮方珊化妆。「如果不是卡蒂亚那位柜台小姐恰好也是比利时人,她也不会那么好心介绍我们来,告诉你,这是我们运气好才能够碰到这种机会!」
拉好礼服,方蕾随手抓了把梳子刷头发,有气没力,有别等於没刷。
「马克呢?我不相信他不在意。」
「在意又怎样?我们刚开始交往时就说清楚了,在还没有结婚之前,我们双方都有权利找其他对象做比较,三年来,我们都各自找过其他对象,不过最後还是回到对方身边,以後也会继续这么做,直到我们结婚,或者各自结婚为止。」
哇靠,试用期还真长,用腻了还可以退货!
请问用烂了也可以退吗?
方蕾听得目瞪口呆,还有点哭笑不得。
「好吧,随便你们,我就不信一场餐会就能让你们捕捉到凯子!」
「就算捕捉不到,看看那些富豪长什么样子,那种上流社会的餐会又有多么气派,能亲身经历一次也好啊!」
经历那种事又有什么意义?
方蕾哀声叹气,莉丝回头,大呼小叫起来。
「上帝,你打算就这样披头散发去吗?不可以,得把头发挽起来!」
然後,方蕾就被她抓过去修理头发了。
呜呜,好羡慕方丽,可以说不去就不去;而她,却不能不管方珊,无论如何,方珊总是她的亲妹妹。
「等等!」
「又怎么了?」
「方蕾,你的礼服太紧了,看得见内衣裤的痕迹,所以,麻烦你把内衣裤脱下来!」
「欵?!」
「哪,胶带给你,贴乳头的,好,快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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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宴会厅里团团转了半个钟头,方蕾发现其实做女服务生也不是很困难,只要捧著托盘转来转去,适时回应客人的召唤,这样也就够了。
当然,重点是她一定要保持笑容,挺直腰身,小心不要让高跟鞋拐了脚,更要留意不要让紧贴在她身上的礼服裂开来,表演春光乍现并不是女服务生的服务项目之一,特别是在小礼服里面除了一层薄薄的皮肤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
幸好服务生也有休息时间,不然工作还没结束,两条腿就得送修了。
此际,方蕾就坐在服务生休息室内,两只拳头拚命「欺负」小腿,走路不累,累的是穿高跟鞋;另外两个家伙却好像没事人似的,在那边兴奋的讲个不停。
「那个金发的好帅喔!」方珊陶醉地呢哺。
「哪个金发的?」
「戴船锚形钻石袖扣的那一个啊!」
「那个?一看就知道是个花花公子,不可靠!」莉丝不以为然地否决掉。
「那个笑起来很像布鲁斯威利的呢?」
「喔,上帝,那家伙几岁了?该有四十了吧?你不觉得配你太老了吗?」
「那另一个……」
方蕾又开始申吟,但那两个罔顾他人死活的女人,自顾自愈讲愈热烈,毫不留情地继续蹂躏她的耳朵,强歼她的精神。
「听说今天的主客还没到呢!」
「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两位,是特地来做什么全球展示,最後会到苏黎世举办公开拍卖会。」
「展示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纽约的展示会过後,他们还要举办一场舞会。」
「舞会?」莉丝狂喜的惊呼。「太好了,那才是真正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再来,到时候夹带晚礼服来偷偷换上,那种场合不会有人注意到少了一、两个女侍,我们就可以和那些绅士们来个第一类接触了!」
什么?还要再来?
不,绝对不可以,她绝对不允许发生那种惨绝人寰的状况,她要阻止,她一定要舍命阻止!
但是方蕾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休息室的门打开,另三位女服务生陆续进来。
「换人!」
眨个眼,方珊与莉丝已嘻嘻哈哈的消失於视线之内,方蕾苦笑,慢吞吞的起身踱出去。
老公要是知道她说要旅游,却跑到这里来做女服务生,不晓得会不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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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不是不高兴,他是狂怒!
打从餐会一开始,方蕾人端著托盘到处转,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方珊身上,一心防范方珊会偷偷跟哪位客人一起表演失踪记。
没想到方珊没失踪,反倒是她自己先被绑架了。
端著托盘,方蕾回到餐桌旁,将空碟子放到一旁,正准备再放几碟点心到托盘上,冷不防地,一只带著怒意的手猛然捉住她的皓腕,她才惊叫一声,人已被拖定,不过,只一眼她就认出那个拖著她走的人的背影。
「老公?」
那人没有回头,兀自拖著她走出宴会厅,快步穿过走廊,转了两个弯进入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小房间内,回身锁上门,一个字都没吭,粗鲁地将她推到门上压住,然後一把拉起她的礼眼下摆。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呀?」
「该死,果然没穿内裤!」
面对那双愤怒的蓝眸,方蕾不禁心虚地缩了一下脖子。
「没……没办法嘛,这件礼服太紧会……慢著,慢著,现在你又想干什么?」
方蕾吃惊地看著他竟然扯开皮带,拉下裤拉链,再一手托高她的臀部,一手抬起她的腿,下一秒,他已然将他的愤怒送入她体内,粗暴又野蛮。
「上帝耶稣!」她惊叫。
「闭嘴,上帝耶稣也救不了你!」他的头低垂,呼吸粗重,往後退,再缓缓填满她。「说,为什么会跑来这里做服务生?」
突然问,方蕾发现他是真的在生气,而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十分惊讶,因为奥文是她生平所见最最温和斯文的绅士,向来嗔怒不形於色,无论多大的怒气都会隐藏在自制的面具下,甚至在床上他都显得非常冷静,总是一步步按部就班的照步骤来。
就因为他是这么样的温和自制,过去四年来,虽然她的生活相当丰富,但其实他们夫妻之间是非常平凡又平淡的,老实说,平淡得让她有点失望。
她总觉得应该再多点什么才对。
而现在,头一次,他任由怒火毫不遮掩的狂飙出来,好像他的理智路线完全脱了轨,她不由得感到万分惊奇,也有点畏惧。
「我也不想的嘛,是……是小珊她……」
她吞吞吐吐地说出原因,在这期间,他并没有停止在她体内的栘动。
「所……所以我才不得不跟她一起来的嘛!不管她以前是如何过日子的,但只要是在……在我知情的范围之内,我……我不可以任由她乱来,大姊可……可以不管,但我不能装作……装作不知道,毕……毕竟,她是我妹……妹妹啊……」
「好,我可以谅解你来这里的原因,但是,为什么穿这样?」他的嗓音粗哑,呼吸开始显得有点急促。
「……」
「小蕾?」
「……可……可不可以等……等一下再……再回答?」
「不可以!」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当她「拒绝」立刻回答时,他并没有再催促她,只是喘息著一再充满她,将怒意发泄在她身上……
不晓得过了多久,两人几乎同时攀上狂喜的颠峰,然後,他的动作终於静止下来,额头抵著她的头上方,仿佛一口气攀上阿尔卑斯山似的沉重喘息著:她则像是马拉松终於跑到终点般的几乎瘫痪,如果不是他还顶著她,她早就滑到地上去了。
「可以说了。」
「再……再休息一下。」
「……」
又过了几分钟,他缓缓退出她的身体,将她抱到沙发上,再拿来一盒纸巾抹拭自己。
「说!」
「好嘛,说就说嘛!」方蕾有气无力的嘟囔,懒洋洋的半躺在沙发上,好像不打算再起来了。「这件小礼服是莉丝去帮我挑的,太紧了,会看见内衣裤的痕迹,所以她才叫我脱掉内衣裤,这也是不得已的,反正没人知道就好了嘛!」
「见鬼的没人知道!」奥文怒喝。「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男人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会以为你在诱惑他们!」
「谁在诱惑他们,少在那边自恋了!」方蕾矢口否认,随又不在意的说:「不过就算他们真的自恋也不要紧,有莉丝那种超劲爆的魔鬼身材在抢镜头,像我这种有两个孩子的欧巴桑,他们不会对我有兴趣的啦!」
「不会?」奥文唇角嘲讽的勾起来。「你以为我刚刚是在做什么?」
「……做健身运动?」见他的脸色又开始出现暴风雨的徵兆,方蕾赶紧低头认错。「好嘛,好嘛,是我错了,我以後不敢了,可以了吧?」
奥文哼了哼,神情依然阴郁,方蕾从睫毛下方偷偷觑视他。
「其实对我有兴趣的也只有你呀,在这之前都没有人对我表示过什么嘛!」
「那是因为餐会还没有结束,」奥文咬牙切齿的说。「在餐会结束前十五分钟,你就会知道有多少人对你有兴趣了!」
「咦?是吗?」奥文又瞪眼,方蕾赶紧缩头。「是,是,是!」
她不敢再吭声,默默注视他处理好自己,再一脚跪在沙发旁为她擦拭,脸色不好看,手上却温柔如昔,不,更温柔,仿佛他触摸的是一碰即破的易碎品。
在这一瞬间,她豁然省悟他会这样暴跳如雷并不是因为她闯了什么滔天大祸,而是因为她让其他男人看到了应该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美好曲线,他气的是她主动给予那些男人觊觎她的机会。
这件事让他怒火飙涨到无法容忍的程度,所以他爆发出来了。
虽然没有喊打喊杀,但从不曾把怒气搬到台面上来现给人家看的人,一旦飙起怒火来确实非常可伯,可是……
一想到他,堂堂一位温和又有教养的绅士,竟然因为这种事而狂飙,而且还飙得这么可笑——当场脱裤子,不但破坏了他完美的不发怒记录,更一举打破他完美的绅士形象,一想到这,她就抑止不住满心泛滥的得意和窃喜。
因为她,他终於失去最完美的自制。
记得刚结婚那时,每当他亲切的陪她看电视,伴她笑语闲聊,使她倍感温馨,幸福得想掉泪,那种时候,她总是有股冲动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始终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
如今,在这满怀得意与喜悦的时刻里,她又有股冲动想对他说什么,而这回,她终於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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