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完全超出莫拉卡尔所有预想的答案。/br/br他投向辛西娅的目光凝滞了，近乎惊叹的情绪令他忘了在预演的可能中该如何回应。/br/br在这宇宙亘古运行的法则之下，灵魂的完整与唯一，是不可撼动的铁律。/br/br它是信仰的基石，神力由此奔涌；它是生命的火种，存在因之延续；它是连深渊最狡诈的魔鬼都垂涎欲滴、愿以一切代价换取的根本货币——是这国度中真正至高无上的资源。/br/br灵魂不完全属于自己？/br/br这句话至少可以有两种解释。/br/br灵魂归属权的一部分旁落，或是灵魂中掺入了别人的部分。/br/br前者往往意味着能力的衰弱，而后者，更符合辛西娅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br/br她的能力，并非天生，而是被某个慷慨得几乎称得上愚蠢的对象所赠予。/br/br且在灵魂融合之后，他眼前的这位半精灵，至少在近日相处中全无异状，完全没有那些灵魂被粗暴缝合之人常有的思维混乱与情绪失控。/br/br堪称奇迹。/br/br脑海中关于她的一切迅速浮现——她回避的过去、晨星家族的异常、伊维利欧斯被剥夺继承权的丑闻、她对自身力量的抗拒。/br/br灵魂分割。/br/br线索瞬间串联，勾勒出一个清晰而骇人的真相。/br/br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那灵魂碎片的来源。/br/br能达成如此完美的融合，力量属性又与她如此契合，只可能来自于拥有至亲血缘、晨星家近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后裔、她的叔叔、她曾经的爱人。/br/br“伊维利欧斯。”/br/br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并非疑问，而是近乎确定的陈述。/br/br只有他有能力，也有理由触碰这种疯狂的禁忌。/br/br这个名字甫一出口，辛西娅的身影颤了一下。最后一丝血色从她脸上消失，连同笑容一并褪去。她转过头，不再看那些壁画，目光落在莫拉卡尔脚边的尘埃里。/br/br“呵……”她发出一声气音，有些无奈的了然，“老师连这个都跟你讲了啊……”/br/br秘密被彻底撕开，她反而生出一丝奇妙的解脱。/br/br“那么，和一位乱伦者上床……尊贵的莫拉卡尔大师，您感觉如何？”/br/br她笑着，翠眸弯弯的，瞥着他的眼睛。/br/br她在期待。/br/br期待着看到一丝厌恶、鄙夷，或者任何能让她再次确认自身污秽的反应。/br/br是宣泄？/br/br是最后的测试？/br/br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孤独提前鸣响的丧钟？/br/br她自己也不知道。/br/br然而，莫拉卡尔的脸上没有任何她预想中的情绪。/br/br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露出一种纯粹出于文化差异的、近乎困惑的神情，仿佛她在问他提夫林的尾巴会不会耽误仰躺睡觉。/br/br“乱伦？”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静无波，“在九狱的血脉传承中，亲缘关系远非你们精灵或人类所界定的那般……具有绝对的禁忌性。力量与契约的延续往往优先于世俗的伦理。”/br/br“至于叔侄？”他甚至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仿佛在评估一个过于简单的算式，“这并不算奇怪。”/br/br辛西娅彻底怔住了。/br/br她预想了所有基于她所熟知的社会规则的审判，却唯独忘了，她面前的存在，本身就不属于那些规则。/br/br试图和一个提夫林谈论伦理，是她的问题。/br/br辛西娅自嘲出声，继续讲述：/br/br“那如果……是我主动的呢？我那亲爱的叔叔，在我引诱他，我们……相爱之后，在我的祈求下，将他的一部分灵魂分割了出来，给了我？”/br/br“所以，”她扯出一个笑容，注视着莫拉卡尔的黑眸，“你现在感受到的每一分魔力，看到的每一点所谓天赋……都是这么来的。/br/br“肮脏，扭曲，偷来的。/br/br“大师，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br/br她期待着他眼中的温和消失，期待着他后退一步，期待任何一丝厌恶或怜悯——那都将是最终的判决，也是她能将他推开的最后力气。/br/br她几乎用尽力气吐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br/br莫拉卡尔沉默了。/br/br他确实陷入片刻的沉思，黑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仔细权衡和计算着什么。/br/br就在辛西娅以为他终于要被这丑陋的真相击退时，他却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正的、纯粹的……/br/br疑惑？/br/br“所以……”他开口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安慰或偏袒，甚至没有情绪波动，只有出于理性的探究，“你为什么坚持将所有的过错——如果这能被称之为过错的话——都归因于你自己？”/br/br辛西娅僵住了，仿佛没听懂他的话。/br/br莫拉卡尔继续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解构一个法术模型：“一位强大的、成年已久的德鲁伊，晨星家族曾经的继承人。你认为他的意志力、判断力和对禁忌知识的了解，会薄弱到被一个年幼的孩子轻易引诱或哄骗吗？”/br/br“灵魂分割，”他加重了语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治疗术或赋能仪式。这是触及本源、危险至极的禁忌之术。做出这个决定，并成功执行它，需要的是施术者自身坚定不移的、甚至可能是偏执疯狂的意志。”/br/br他看向辛西娅，仿佛要看穿她层层包裹的自我归罪：“是他选择了回应你，是他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是他分割了自己的灵魂。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行为，后果也理应由他承担。”/br/br“你厌恶这份力量，因为它来自一段你视为错误的关系，来自一个你或许不再认可的人。这可以理解。”他的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清晰，“但因此否定获得力量后的你自己，否定辛西娅这个存在的价值，这在逻辑上是不成立的。”/br/br“力量只是工具。灵魂的碎片也已成为你的一部分。用它来行走的道路，用它来守护的东西，用它来吟唱的诗篇——这些，才定义了你是谁。”/br/br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br/br“你只是……抓住了一根危险稻草，并最终活了下来，且活得远比许多人更精彩的存在。/br/br“仅此而已。”/br/br辛西娅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br/br巨大的、近乎空白的茫然席卷了她。/br/br他的话远不足以让她得到救赎，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br/br所有的反驳与自弃的话语都哽在喉间，眼眶无法控制地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br/br看到她这副模样，莫拉卡尔眼中最后一丝冷静的分析褪去，化为更深沉的、类似怜惜的复杂情感。/br/br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上前一步，伸出手，以温柔却又异常坚定的力道，将她轻轻揽入怀中。/br/br辛西娅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如同触碰到了无法承受之物。/br/br随后，那一直以来挂在她面容之上的笑容——温和的，妩媚的，讥诮的，全部褪去了。/br/br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将额头无力地抵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br/br紧接着，第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br/br她终于哭了，不再是生理性的泪水，或是情动时的呜咽。/br/br是真正的，因过载的情绪而哭泣。/br/br深藏多年的委屈、恐惧和自我憎恨化作湿润，浸入提夫林的衣袍，微凉，却灼烧着他的心脏。/br/br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料，像溺水者终于抓住浮木般再不肯放开。/br/br莫拉卡尔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br/br他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平稳地、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她的后背。/br/br他的拥抱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这样温情柔软的亲密对他而言比性爱更加陌生。/br/br但这一刻，他想，或许他很愿意为她隔绝这个可笑的世界。/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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