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阅读_坚忍精神和诗人气质并存的抗日士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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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圆房(1)

少哉的父亲是汉口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茶房,为人忠厚勤劳,深得公司买办莫汗先生的喜欢。红毛碧眼的莫汗会说几句中国话,看到茶房常常会问: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南洋烟草公司是汉口最大的公司,南洋大楼是汉口最高的楼,进出的不少是英国人和印度人。少哉的父亲在那里做事,每月有三块大洋的薪水,一年发两套洋布工作服,按月领毛巾、肥皂和澡堂子票,还有什么事情敢麻烦买办先生呢?

茶房不知道那是一句客套话,就像中国人见面问“吃了吗”,不是真要请你吃饭的意思。莫汗问了几回,茶房鼓起勇气说,儿子在乡下念完了私塾,想让他到汉口来上中学。

莫汗一怔,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莫汗告诉茶房:已经跟宝善堂的教会学校说好了,让你儿子去那里上学吧。茶房一听,高兴得差点将水壶掉到地上,连夜赶回长亭乡下,叫凤仙喊少哉来说话。

少哉正在做梦,凤仙拧着耳朵把他拉起来,喊道:“爹回了!”

少哉一惊,揉着眼睛问:“不是年不是节的,爹怎么会回来?”

凤仙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

听到凤仙欢快的呼气声,少哉快要晕过去了。父亲这时候突然回来,该不是要他们圆房吧?

凤仙是少哉的童养媳,刚到他家的时候,瘦得像只猫。一晃十年过去了,变成个高大肥硕的女人。走起路来热气腾腾,管起少哉当仁不让,洗脸、洗脚、吃饭、睡觉……事无巨细。十五岁的少哉刚刚长起一点个子,她已经几次扑到床上,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吓得少哉心惊肉跳。

少哉盼望父亲回来,又害怕父亲回来。逢年过节,父亲大包小包地带回一些乡下人稀罕的糖果点心来,好吃,好体面。可是父亲每次回来,少不得要教训他:好好念书,听你娘的话,早点成家立业……少哉是独生子,父母盼着他早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比他大四岁的凤仙更是迫不及待,天天盼着父亲回来给他们圆房。

少哉穿上衣服,来到堂屋,果然见父亲坐在油灯下喝茶。他喊了一声爹,低着头站在一侧,等待发落。

父亲没有教训他,也没提圆房的事,而是咧嘴一笑:“收拾东西,跟老子走。”

“现在?”少哉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现在。”父亲说,“我们家祖上积了德,碰上莫汗先生这个好人,才提了一回你上学的事,他就放在心上了。”

父亲长年在茶炉前劳作,身上的皮被炉火烤干了,整个人缩得像粒核桃。在茶房里,他一身短打扮,铲煤、续水,干的是粗活。只有回乡,他才会换上一件洋布面的长袍大褂,再将里面的白袖口翻出来,像个有身份的人。

父亲端着茶杯,絮絮不休地说:汉口总共只有两处洋人办的教会学校,一处在租界里,收的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另一处在宝善堂,虽说是面对平民,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进得去的。

听了父亲的话,少哉喜出望外。汉口楼房比天高,汉口的马路宽又直,汉口的电灯不怕风,汉口人天天上戏园子……他做梦都想离开长亭,做一个汉口人。

母亲也很高兴,红光满面地挑亮灯盏,一边赶着为少哉缝制新衣,一边叮嘱:汉口是花花世界,莫放荡,要学好,等你有了出息,一家人跟着享福……

唯有凤仙拉着一张脸,撒着两只大脚片子叭哒进、叭哒出,不知是高兴还是在示威。

父亲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缓缓地说:“等他毕业了,回来给你们圆房。”

第一章圆房(2)

凤仙一阵脸红,竟问:“还要几年?”

父亲说:“三年。”

“再等三年,我都老了……”凤仙嘀咕一句,转眼不见人。

少哉的老家长亭,坐落在黄陂县城东南的武湖边上。两条小河从村前村后弯弯地流过,又有几方池塘散落在田畴绿野之间,二十几幢青瓦粉墙的宅子,疏疏朗朗地点缀在桑榆和岸柳丛中,晨雾蒙蒙,炊烟袅袅,像一张刚刚画完的水墨画。

少哉就像一只趴在画上的蟋蟀,忽然间要跳出这张画,离开这片生养他的水土,潮湿的空气里似乎有了一种淡淡的忧伤。这忧伤在他快乐的眼睛里添加了一点水雾般的迷茫。

雄鸡啼鸣,东方破晓,少哉该启程了。

少哉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凤仙闯进来,一把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嘴里恨恨地说:“我听爹的,再等三年。敢在汉口好上了哪个女人,一刀劈了你!”

少哉口瞪目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宝善堂在汉口武圣路的对面,几座尖顶的洋楼里,有教堂、育婴堂和教会学校。一道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一座挂着十字架的拱门,让人有种走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少哉兴高采烈地来到汉口,原以为可以做一个自由幸福的汉口人,没想到教会学校近乎于苛刻的约束,让他像关进笼子的鸟一样郁闷。每天早晨,天还没亮就要起来祷告,穿长袍的教士没完没了地传递上帝的福音,到了晚上还得忏悔,检讨自己做过什么错事,犯下什么罪孽,乞求上帝的宽恕……只有礼拜六的下午,他才能回到父亲的茶房里,看着炉膛里跳动的火苗,闻着开水里的铁锈味,吃几块父亲从冠生园买回的糕点。

少哉开始想念家乡了。想念清清流过的河水,想念小荷林立的池塘,想念稻场上一起玩耍的好伙伴,想念母亲悠长的呼唤……甚至连汹涌澎湃的凤仙,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在家里的时候,他常常故意不理她,故意惹她生气,故意藏在某个角落里看她着急,听着她的大脚片子叭哒叭哒进、叭哒叭哒出,真是好玩。

父亲发现他脸上没有笑容,劝导说:好好读书,毕业了,再求莫汗先生介绍你到洋行里去上班。

那是一个诱人的前景。

洋行里的先生们着西装,穿皮鞋,挽着小姐的臂膀进进出出,那种风光,让人心跳。

少哉在教会学校里憋了三年,读了不少书,学了一些天文地理,还会说一串“英格里西”,变成了一个留着小分头、双手插在裤袋里的翩翩儿郎。

这一年,日本兵打过来了。

华北沦陷,上海失守,南京屠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蒋介石把国民党的党、政、军机关转移到江城,武汉成了抗战的中心。十几位中国最著名的画家在黄鹤楼下联袂挥毫,一夜间画出了蒋委员长的巨幅画像。他站在长江边挥动巨手,号召全国军民:“地无分南北,人无分长幼,同仇敌忾,保卫大武汉……”

于是,大江沸腾,人潮如涌,武汉到了历史上最躁动、最热烈的时刻。各路政客粉墨登场,抗日精英云集三镇,集会游行、唱歌演戏、募款献金……每个人都发出最后的吼声,决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坚守武汉,保卫中华。

身在教会学校里的少哉坐不住了。

那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中午,阳光把早到的暑热逼进了宿舍,传教士强迫学生躺在床上午休。国难当头,岂能安稳在一张小小的床榻之上?十八岁的少哉把枕头藏进被窝,躲过巡查教师的目光,偷偷翻越过了围墙。

第一章圆房(3)

大街上满眼都是传单、标语、旗帜,到处是响彻云霄的口号,一场场活报剧把人们的情绪推向高潮。少哉立即加入到游行队伍中,和大家一起振臂高呼:“抗战到底,不做亡国奴……”

队伍游过五马路,游过汉正街,游到了三民路口的孙中山铜像前。铜像背南面北,仿佛千里跋涉,刚刚从滔滔的长江边爬上岸来。国父手扶一根拐杖,茫然地看着北方那片已经沦陷的国土。

铜像的背后跟着三条尾巴一样的马路:民生路、民权路、民族路,汇集在一起叫三民路。再往前,一条中山大道横贯汉口。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造诣,把一个伟大的理想如此具体地刻画在大街之上。国父屹立高台,看不见他眼里是忧患还是悲伤。但从体态上可以看出,他有些踌躇不前,有些举步维艰。由于氧化的作用,铜像发黑;由于发黑,显得十分遥远。

有人在铜像下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拉着一条蓝布横幅,上面写着“抗战救国献金会”几个大字。

忽然间掌声雷动,有人高喊:“蒋夫人到……”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台上走出一行贵妇来。她们一个个珠光宝气,春风满面,向众人频频挥手。

少哉的小分头被江风和热气吹乱。他挤在人缝里,认不得哪一位是蒋夫人,只是跟着别人拼命地拍手、跺脚、吼叫……直到把耳朵喊聋了,脚跺麻了,才看见夫人们把手上的镯子、脖子上的项链、耳朵上的耳环摘下来,放到献金台上。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万众一心,共度国难……”口号震天,群情激愤。平民百姓倾其所有,把钱、把物、把能掏出来的一切都掏了出来,塞进台子上的募捐箱,扔进童子军的烟囱帽里。

少哉身上没带钱,摸遍几个口袋也没有摸出一个子儿来。他惭愧至极,摸到脖子上戴的一把银锁,毫不犹豫地摘下来扔进了募捐箱。他母亲这辈子生了七胎,前五胎夭折,只落下他和妹妹两人。一家人拿他当宝贝,打了这把银锁锁住了他的性命。如今他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国家了,浑身上下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解脱。他跟着人潮,跑过六渡桥,跑过新市场,跑到了江汉关。

江汉关是一座西洋式塔楼,汉口的海关,楼顶上的大钟敲出的钟声三镇都能听见。这一刻,大楼前围了一圈人,一男一女拿着一条鞭子又说又做,一场活报剧演到高潮;马路边,一支歌咏队随着鼓乐在纵情高唱:“热血沸腾在鄱阳,火花飞迸在长江,全国发出了暴烈的吼声,保卫大武汉……”

江汉关前的过江码头上,人头攒动。平时,轮渡一靠岸,人群像燕子一样从渡口飞起来,爬上堤坡,涌出栅门,有的搭车,有的步行,各走各的路,转瞬鸟散。

此时,少哉跑到此处,正好碰到一船人涌上来,马路上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少哉看到十来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背上背着简单的行李,手里提着网兜,一个跟着一个,从栅门里脱身而出。他们神态紧张专注,步履匆忙坚定,嗖、嗖、嗖地穿越马路,从江汉关前的台阶下鱼贯而过。

这一行人格外扎眼,这一行人有点特别。少哉的目光紧盯着他们,发现那领头人竟是自己的表兄石夫,便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喊道:“表哥,你们去哪里?”

石夫是长亭大户人家的少爷,天生叛逆,几次被父亲赶出家门。两年前,他从武汉大学跑回去,带领佃农冲进自家的深宅大院,把父亲缚起来游乡,把田地和财产分给了农民。乡下人传说他是共匪,当局通缉要犯的告示上,常常有他的名字。

第一章圆房(4)

少哉自幼与石夫情同手足,十分仰慕他的才华与豪气。几年不见,表兄更加风流倜傥,少哉欣喜万分,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石夫愣了片刻,认出少哉:“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到处找你!”少哉脱口而出,说的并非假话。他在汉口的三年中,不止一次跑去珞珈山。但只要提起石夫的名字,人家都摇头不应,讳莫如深。今天有幸撞见,他有一肚子话要说。

石夫看着少哉期待的眼神,只好跟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交代:“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那一行人头也没回,嗖、嗖、嗖地消失在人流之中。

石夫回过头来问道:“找我做什么?”

“我到汉口三年了,在教会学校念书。”少哉说,“一直想见你,却打听不到你的下落……”

“荒唐!”没等少哉说完,石夫仰天长叹,“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念书?那是帝国主义文化侵略我们的场所,他们企图通过思想教化奴役中国人,让我们逆来顺受,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尊严何在?”

石夫的话如雷贯耳,尤其是“尊严”二字,让少哉无地自容,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我父亲,他想让我着西装、穿皮鞋,到外国人的洋行里去上班……”

“日寇侵我中华,人民水深火热,怎么尽想着那些庸俗的事情?”石夫毫不留情地批评少哉,“关键在于你自己,是投身到抗日救国的滚滚洪流之中,还是做你的西装皮鞋梦?抉择吧!”

石夫说罢,甩开少哉,昂首而去。

少哉倒吸了一口冷气,缓过神,追上石夫,拉住他说:“我抉择了,跟你在一起。”

石夫慷慨激昂:“跟我一起有什么用?你应该投身到抗战的前线,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保卫我们的国土!”

少哉小声说:“我愿意……”

石夫站住了,回头问:“你想好了?”

少哉低着头说:“我早就不想呆在那个围墙里。”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石夫严肃地说,“跟我在一起,意味着时刻准备流血牺牲,为国捐躯。”

少哉坚定地点了点头,迎着石夫的目光大声说:“我愿意!”

“好。”石夫抓住少哉的手,拍着他的肩,低声说,“三天后,我们北上……”

少哉一听,身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北上,意味着去革命,去造反,去当“共匪”。他听人说过,共产党是一群“流寇”,从江西跑到西北,重新树起旗帜,跟“中央政府”分庭抗礼。偷偷往那边跑的人,抓到了那是要杀头的。

“我愿意追随表兄,为国效力。”少哉的心咚咚直跳,喉咙管干得咽不下唾沫。

石夫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交待:“回去做好准备,三天后的下午,在这里等我。”

少哉点头承诺:“一定。”

“三天后,如果在这里没有等到我,你就直接到八路军办事处去报到,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的。”石夫指着街里面的一片楼房,叮嘱:“记住,三天后见。”

少哉紧握拳头:“三天后见。”

石夫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但少哉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他不仅找到了以天下为己任的感觉,还为三天后的约定而跃跃欲试。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这是天大的道理,没有人可以阻挡。

少哉没有返回教会学校,也没有去南洋大楼找父亲。教会学校的教规严格,像这样出逃不归的学生,会受到严厉的处罚。父亲一辈子谨小慎微,只想着让儿子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如果告诉他说自己要北上抗日,落草为寇,不把他吓死才怪。华人小说吧m.hrsxb

第一章圆房(5)

大街上,游行的队伍一支接着一支,街头演出一场跟着一场,飘撒的传单一张追着一张,这是何等磅礴的气势,何等喷射的热血!少哉忘记了白天、黑夜,跟着游行队伍跑遍了武汉三镇。

三天的时间超过了三年。

三天的感受影响了他的一生。

教会学校不见少哉的踪影,一封信送到南洋大楼,吓坏了老实巴交的茶房,惊动了期盼着圆房的凤仙。

凤仙急忙从乡下赶来,和父亲一起上街,四处寻找自己未婚的男人。

从江岸桥口,从大智门到四宫殿,他们跑遍了汉口的大街小巷,终于在新市场的大门口,看到了在人群中高呼口号的少哉。

父亲挤开人群,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声音哽咽地呼唤:“日本人的飞机到了丹水池,扔下来的炸弹炸死几百人,赶快跟我回家……回家啊!”

少哉没有想到此时会落入父亲之手,更没有想到父亲身后跟着虎视眈眈的凤仙。他左顾右盼,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窝憋片刻,他一下挣脱了父亲的手,挥着拳头喊道:“国难当头,好儿郎志在四方,我要上前线!”

父亲哇地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哭喊道:“我的儿呀,你是独生子,我们家传宗接代的根苗啊……日本人的枪炮不长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祖宗交代啊……”

少哉有点心酸,眼泪在脸上也有些没挂住,但他却硬着头皮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宁可断子绝孙,也不当亡国奴。”

父亲指了指身后的凤仙,更加伤心:“她等了你三年,就是要上前线,也得先回去圆了房再说……”

丰乳肥臀的凤仙像一道闪电,让满街的汉口人瞠目结舌。围观者从她的大脚片子看到银盆似的脸膛,最后把目光落在她汹涌澎湃的胸脯上,一个个啧啧不已。

面对凤仙,少哉立刻觉得自己无比渺小,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凤仙已经冲上前来,一手拖出菜刀,一手揪住耳朵,提着他的脖子问道:“你答应过我的,三年?”

“谁知道倭寇打过来了?”少哉在凤仙手下挣扎,“中华灭亡,迫在眉睫;夷敌虎视,国之将亡。多少国人痛心疾首,多少国人惴惴不安?我不能苟且偷生……”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别人的事我不管,跟我回家!”凤仙胸脯起伏,怒气难平,抓住少哉往外拖,“我天天扳着指头数时辰,数啊数啊……数了一千零九十五天,整整等了你三年哪,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父亲在一旁苦苦相劝:“儿啊,只要你回去跟她圆房了,再去做什么都行……”

“我不……”少哉举起一条胳膊,破着嗓子高呼,“不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决不圆房!”

一家三口这么一跪、一哭、一喊,真情实感。街上的行人以为这里又在上演一场精彩的活报剧,大家围了过来,挤成一圈,哗啦啦地鼓掌喝彩:“好……好!”

凤仙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这么多人拍巴掌喝彩是何等讲究。她一失神,松开少哉,看着众人发愣。

少哉趁机摆脱凤仙的挟持,从人缝里钻了出去,仓惶而逃。

父亲伏地痛哭:“少哉,我的儿啊……”

凤仙回过神来,提着刀在后面紧追不舍:“你跑不了!”

第二章当兵(1)

孟子越在江汉路口摆了张桌子,插了个“募兵报名处”的牌子,报名参军的人就哗哗地来了。

孟家世袭,孟子越是亚圣孟轲的后代,出生于山东济南。他英俊威武,正直坦荡,绑腿一打,腰带一束,驳壳枪一背,浑身上下有一股齐鲁人的豪气,往报名处一站,就是一块活招牌。路过的人一看,嗨,有这样的兵,肯定能打胜仗,不由自主多了几分信赖。报名当兵的人见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光彩。

南京溃败之后,许多队伍只剩番号没有兵,有的连番号也丢了。孟子越的长官胡英杰告诉他,只要招到人,弄个番号并不成问题。

拉起队伍来吃军饷,是国军的传统。拉十来个人当班长,拉三十人当排长,拉一百个人当连长……武汉街头各种招募站林立,大小喇叭哇哇直嚷,拉人当兵成了一道热闹的风景。

报名当兵的人很多,孟子越却很挑剔,抬眼一看,身板不直的、四肢不全的、贼眉鼠眼的,统统不要。时不时还要询问几句:什么出身?家里有些什么人?为什么要当兵?问一问,心里便有了底——乌合之众怎么能扛枪打仗?

一辆人力车拉着胡英杰的贴身侍卫马驷奇来了,他跳下车,没站稳脚跟就指手画脚:“孟子越,长官说了,不要太挑剔,凡是报名的都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能招到几个人?”

孟子越反驳他:“拉队伍是要打仗的,不能滥竽充数。”

“白痴!”马驷奇翻着眼皮说,“有的队伍打仗,有的队伍吃粮。我当兵多年,见得多了。”

孟子越忿忿骂道:“中国败就败在你这种人手里。”

马驷奇反讥:“败不败是蒋委员长的事,与我何干?你孟子越一个小小的排长,别在我面前充擎天大将军。”

他推开孟子越,往桌前一站,放开嗓门吆喝:“我们是正规国军,军饷足额发放,打胜仗升官发财,赶快报名参加……”

马驷奇祖籍河南,一出生便跟父母四处逃荒。一场天花瘟疫死里逃生,落下一脸大花麻子。到了能扛动枪的年龄,混进吴佩孚的队伍里当兵吃粮。吴佩孚垮台以后,整编到胡英杰的手下。别看只是个勤务兵,胸前却挂了只怀表,一条亮闪闪的链子晃来晃去,十分扎眼。他吆五喝六,不时地把怀表从口袋里掏出来,煞有介事地看一眼,脸上的麻子咋呼得通红。

叫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前来报名,马驷奇有点心虚了,扭头招唤孟子越:“这种活不是我干的活,还是你来吧。”

孟子越站在一边,不理。

他凑到孟子越身边,嬉皮笑脸地说:“能拉到千儿八百的,胡英杰当上团长,咱们也跟着享福……”

“当兵是为了打仗,不是来享福的!”孟子越呵斥,“再瞎嚷嚷,把你扔到江里去!”

马驷奇抹了一头汗,退到一边凉快去了。

少哉摆脱父亲和凤仙的追逐,一口气跑到江汉关。这是石夫和他约好见面的地方。

此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他站在江汉关大楼的石阶上翘首四顾,始终没有看到表兄的影子。于是,他按照石夫指示的方向,去寻找八路军的汉口办事处。

他走进三阳路,左拐,右拐,绕了好几圈,找遍了洞庭街、鄱阳街、锦州道、长春街……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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