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的是游击战和持久战,在敌后消灭敌人。”秦歌自豪地说,“平型关大捷,举世闻名。”
孟子越显然有所不屑:“平型关远离正面战场,歼灭的不过是小股日军,隔靴搔痒。”
“谁把国土沦丧?谁在隔靴搔痒?”秦歌提高了声音,“你们的蒋委员长长期实行不抵抗政策,一次又一次地围剿红军,把大片国土拱手送给了日本人……”
“好了好了,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两年多才见上一面,连话都说不到一块,还指望什么团结抗日?”孟子越一把抓住秦歌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委婉地说:“前年在北平匆匆一面,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可你的那股子精神感染了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大丈夫孝当竭力,忠则尽命,回到济南,我就从军了……”
秦歌轻轻一笑,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车厢座不宽,秦歌和孟子越大腿挨着大腿,两人之间没有距离。这是他们此生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孟子越感觉到她的一股热气逼到了自己的身上,很想把手伸到她的肩膀上,将她紧紧搂进怀抱。
可是,他没有动手。
秦歌身上似有芒刺,有一种无法回避的锋芒。
孟子越尽可能地将身子侧向一边,在两人之间尽量挪出一条缝隙,这条缝隙恰似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车窗外,一晃而过的天空,白得没有一丝颜色。
马车出了岱家山,顺着马路一阵小跑。
坐在车厢外的少哉侧耳聆听着车厢里的对话,一会儿觉得参谋长说得有理,一会儿又觉得夫人的气势逼人。抗战的大事裹挟在夫妻中间,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
马车进了市区,顺着沿江大道依次走过日租界、德租界、法租界、俄租界和英租界,到了著名的太古堆。
这是汉口的外滩,沿江林立着一排排罗马式、拜占庭式、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洋楼。晚上,华灯齐放,江水东流,美不胜收。少哉不止一次来过这里,看到一对对情侣携手相伴,相拥而狎,让他心跳不止,流连忘返。
第十章生米煮成了熟饭(2)
这里离璇宫饭店近,离父亲所在的南洋大楼也不远。少哉处心积虑地把参谋长和夫人带到这个地方来,是想让他们找到一点浪漫的感觉,自己也有时间去找父亲安排饭店。
马车停了,少哉跳下车来,对车厢里喊道:“参谋长,到了。”
孟子越和秦歌相继跳下车来。
少哉高兴地对他们说:“这里是汉口最美的地方,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里看江花,吹凉风,谈情说爱……”
孟子越转眼一看,脸上却无笑意。
江堤内外,到处是难民们栖身的草棚,马路边躺满了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浑浊的江水中夹带着肮脏的漂浮物,哪里还有一丝风花雪月的情景?
秦歌走到一群伤兵面前打听道:“弟兄们是从哪里下来的?”
伤兵回答:“信阳。”
秦歌回头看着孟子越:“信阳失守,武汉守得住吗?”
孟子越无语以对。
少哉满怀愧意地对孟子越说:“您二位先在这里转一转,我去安顿饭店,马上回来请你们。”
孟子越苦笑:“去吧。”
少哉直奔南洋烟草公司,在茶房门口扯直了军装,扶正了帽子,大声喊道:“爹……”
才几月的工夫,父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正蹲在茶炉下掏炭火。抬起头看到天上蹦下一个大兵来,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少哉把帽子摘下来,脚跟往前一靠:“躲什么?我是您儿子!”
父亲使劲地睁开已经老花的双眼,认出是少哉时,嘴咧了两下,嗨嗨地哭了起来。
少哉说:“我又没死,哭什么?”
父亲撩起围裙擦去眼泪,伸出手来摸索着少哉的脸庞:“儿哇,你在哪里?”
少哉说:“我在您面前呀。”
父亲说:“我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少哉说:“当兵了,国民革命军135团一连一排一班。”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当兵呢?”
“我要抗日救国……”
“中国人多,军队里不少你一人,快把这身皮脱了,回家跟凤仙圆房、生孩子……”父亲抖索着双手,从身后的橱子里拿出一盒少哉最爱吃的月饼,打开,递到他手上:“中秋节也过了,一家人都没有团圆,我做梦都在想你呀……”
“爹,抗日事大,圆房、生孩子事小。”少哉将月饼接过来放在小桌上,把胸脯上的勋章挺到父亲的眼前,“我不但是国军,而且当了英雄,怎么能随便脱掉军装呢?”
“那个人真的是你呀?”父亲瞅了瞅他的脸,又瞅了瞅他胸前那个黄灿灿的牌子,从茶炉边拿起一张摸得发黑的报纸,指着上面的照片说,“凤仙说是你,我还不相信,上面写的不是你的名字嘛……可是凤仙说,那就是你,烧成灰她也认得。这些日子以来,她天天拿着报纸到处跑,发誓要找到你。”
少哉瞪大了眼:“她还在汉口?”
“不是为了你,我们早回长亭了。”父亲连声感叹起来,“她到我们家已经十多年了,你这一走,叫她怎么办?”
少哉一听父亲的唠叨就冒汗:“大敌当前,您怎么就记得圆房?”
“不圆房怎么传宗接代?不传宗接代拿什么去抗日?”父亲振振有辞,“没有家,哪有国?”
“圆房的事,回头再说。”少哉敷衍道,“我今天是有任务的。”
父亲不解地看着儿子:“有什么?”
“长官派给我的任务。”少哉说,“我们参谋长的夫人来了,他们两年没有见面。团长说,找个好饭店,让他们两口子好好过一夜……求您帮忙到璇宫饭店帮他们开个房间。”
第十章生米煮成了熟饭(3)
“璇宫?”父亲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兵荒马乱的,饭店早就不接客了,我怎么帮你开房间?”
少哉拉起父亲的手摇晃起来:“您不是和璇宫饭店的茶房很熟吗……”
父亲又唠叨:“武汉保不住,人都跑光了,哪里去找人?”
少哉信誓旦旦:“谁说保不住?有我们在,日本人休想打进来!”
父亲的眼睛一转,提出了交换条件:“我可以帮你找饭店,你得答应我,跟凤仙圆房。”
话音未落,只听得凤仙在门外喊道:“是不是他回来了?”
少哉听见那声音,头嗡地一下大了。
凤仙每天早出晚归,拿着报纸跑遍了汉口的军营,见人就问:“知道他在哪里吗?”
当兵的拿话逗她:“他是谁呀?”
凤仙昂着头回答:“我男人。”
人家惊讶:“他会打飞机呀?”
凤仙豪迈地说:“是我把着手教出来的。”
有识字的军人告诉她,按照报纸上写的情景,这支军队应该在岱家山。凤仙喜出望外,决定先回来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改日再去岱家山找人。
她进了茶房,看到少哉,尖叫一声,扔了手上的报纸,操起茶炉边的劈柴刀,嗷嗷叫着朝少哉头上劈了下来。
少哉傻了眼,围着茶炉抱头鼠窜。
父亲在一旁喊道:“做不得的,这一刀劈下去他的命就没了,你跟哪个圆房啊……”
凤仙劈了几刀,将少哉逼在墙角:“看你往哪里跑?跑到天边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少哉挡住架在脖子上的刀口,百口难辩:“我没有跑哇,当兵了,保卫大武汉呢……”
凤仙刀子一扬:“我在队伍上问过了,很多人都是先办完事再去当兵的,你想扔下我不管?”
少哉敷衍:“我答应你,等抗战胜利以后……”
“到那时候,我都老了。”凤仙抓住少哉的衣领,胸脯一挺顶住他,“今天正是时候,保险给你生个儿子。”
父亲一听这话,低下头往外走。
“爹……”少哉向父亲求救,“我还有任务!”
父亲头也不回:“你们圆房,我帮你找饭店。”
少哉扭着头说:“要璇宫……”
“行,只要你们圆房,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去摘。”茶房转身扣上门,将少哉和凤仙锁在茶房里。
凤仙扔了劈柴刀,擦了一头的大汗,朝他妩媚地一笑:“我还以为你能飞到天上去。”
这一笑,笑得少哉腿都软了,他却故作镇静地说:“我是国军,又是抗日英雄,你不能无理……”
“什么狗屁英雄,我不管那一套。”凤仙喝令,“把这身皮给我扒了。”
少哉紧紧裹住自己的衣服:“这种地方,做不得……”
“你们当兵的说了,前方、后方都是战场,哪里做不得?”凤仙袖子一捋,伸手扯下了少哉的军装,像小时候逼他洗澡一样将他剥了个精光,抱起来往父亲的床铺上一扔,一个劈腿骑了上去,将少哉紧紧地压在怀里。
凤仙身上的汗味很重,酸酸地像发过的面团,像渗出的鲜汁,有一种特别的诱人之气。凤仙的身上有点臊,像刮来的风,像催来的雨,是那种成熟的女人身上特有的浪荡之气。凤仙的身上有点香,像蒸熟的饭,像烫热的酒,有一种蠢蠢欲动的醉人之气。
开始的时候,少哉胆战心惊,闭着眼睛,缩着身子,任凭凤仙上下摆弄。没想到和她的肉体紧密相贴之后,竟有了一种呼之欲出的冲动,只听见“噫呀”一声,不知浅深地冲了进去。
凤仙一辈子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像个久经战场的导师,一边抚摸着少哉,一边循循善诱:“不要急……我是你老婆,想怎么做都行。跟着我来,这样、这样……对了!快点,你会像当皇上一样快活……”
第十章生米煮成了熟饭(4)
这一刻千载难逢,这一刻悲欢交集。她光溜溜地骑在少哉的肚皮上,跳哇,颠哇,叫哇……像唱大花脸一样纵情奔放,把个茶房闹得比真的洞房还要热烈。
这是少哉人生的第一次,意想不到的感觉,让他意外惊喜,意外享受。一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扔到脑后,将全身的力气射进了凤仙的身体。
如同得到阳光的照耀、雨露的滋润,凤仙的身子灵光焕发,蒸腾的汗气美味可人,她在少哉耳边轻轻地问:“快活了吗?”
少哉轻轻地喘息:“快活了……”
“是不是像当了皇上一样?”
“比皇上还快活……”
毕竟是两个青春焕发的肉体,毕竟是初尝了诱人的果实,少哉细汗淋漓,浑身舒坦,像婴儿一样躺在一片粉红色的液体中,体味这千金一刻的人生的美景。
凤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噫的一声挪开屁股,腾出一只手来,抓起内裤在大腿叉里抹了一下,抹出一片鲜红,在少哉眼前一抖,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有,你已经在我的肉肉里下了种子。十个月以后,给你生个胖儿子!”
水也到了,渠也成了,生米做成了熟饭。凤仙扬眉吐气,甩了一头大汗,喝了一口凉水,扭身坐在少哉身旁,咬着一只发卡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少哉深深地吸了一口,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脸上放射着鲜红的光彩,看着她的胴体如出浴般地意气风发,看着她高耸的乳房上悬挂着的两个红纠纠的乳头,一下感受到了她全部的好。
突然间,他爬了起来,一把抓过自己的衣服,快活地说:“送一样东西给你。”
凤仙喜出望外:“真的?”
少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杨胜利塞给他的那个东西,在凤仙面前一抖。
“啊……”凤仙叫了一声,一把抓到手里,“这是什么呀?”
“这叫胸罩。”少哉内行地比划着,“洋场上的女人都戴它,又洋气又好看。”
“流氓。”凤仙生气了,将那东西扔到少哉脸上,“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不洋气、不好看!”
“不是不是……”少哉把那东西捡起来,往凤仙的胸脯上套,“你戴起来,肯定比她们还好看。”
“真的?”
凤仙咧嘴一笑,转过光溜溜的身子,任凭少哉将胸罩挂在她的肩膀上,套到她的乳房上。虽然杨胜利声称这是最大号的,套在凤仙身上还是小。少哉笨手笨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背后的扣子扣上去。
凤仙身子一挺站起来:“好看吗?”
“好看。”少哉由衷地赞扬。
凤仙两个自由放任的乳房被套住了,套得有形有状,套得深沟如幽,套得高耸入云。
“太紧了,喘不过气来……”少哉还没看够,凤仙已经憋得脸颊鲜红。
“那就脱下吧。”少哉赶紧伸手。
“不。”凤仙身子一扭,“你说好看,我就戴着,免得整天担心它撑破了衣裳,从里面蹦出来。”
少哉一听,好生快乐,当即许诺:“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给你买花衣服,让你像汉口人一样好看。”
“真的?”
“真的。”
茶房门外,一直听着动静的老茶房眼看时辰不早,敲门喊道:“少哉,我已经把房间订好了……”
凤仙意犹未尽,只好起身,穿上衣服,开了门。
老茶房手里提着买来的酒菜和一对红烛,有点无地自容地站在门口。
凤仙两颊鲜红,快活地喊了声:“爹,圆了……”
“圆了好、圆了好……”茶房进屋,连连赞叹。抬头看到儿子软塌塌地靠在床上,好不心疼,埋怨凤仙:“他还是个童男子,头一回不能这样狠的。”
凤仙笑着说:“不是都忙着抗日吗,顾不得那么多了。”
“也是也是……”茶房连连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对少哉和凤仙作揖道,“儿啊,凤仙啊,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爹恭喜你们啦,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凤仙一闪身换了套鲜亮的红衣红裤,点燃了红烛,拉着少哉的手双双跪在父亲面前,拜了天地。
临别的时候,少哉有点依依不舍。
凤仙深明大义地说:“去吧,告诉你的长官和弟兄们,你已经成家了,明天我会给他们送喜糖喜饼。”
少哉说:“那么远,去一趟不容易……”
“要去的,这个礼数不能少。”父亲说,“既然你已经当了兵,队伍就是你供事的地方,这么大的喜事,不跟长官和弟兄们报告一声,礼数不周。”
少哉从父亲手里接过璇宫饭店的钥匙牌,急匆匆跑到江边。
暮色苍茫中,只见孟子越一人站在江堤上,看着滚滚的江水发愣。
少哉上前问道:“参谋长,夫人呢?”
孟子越惨然一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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