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天晨在你那儿?”
我点点头。
“她,怎么样了?”他又问。
我说:“你现在还管她怎么样干嘛,反正无论怎样也与你无关了。”
他沮丧地看我,“尤加,你也生我气了。”
我失笑,“我生不生你的气有什么要紧?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可我们毕竟是朋友。”
“不,你不是。天晨才是我朋友。”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
“没那么严重。”
他呆了呆,又说:“尤加,其实我也没法子……你知道,再这样下去我就快疯了,一年又一年,无何止地失望再失望,谁能禁得住?对我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能放弃。我毕竟是个男人,已经三十岁的男人了,事业不能没有一点开始。”
我嘲讽道:“哦,那么我应该恭喜你了。”
“不,尤加,你用不着挖苦我。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遇到这种事,哪个人都会像我这样做。”
我气极,“你倒是有理,一棒打倒一片。你难道不记得,天晨为你,拒绝过多少类似的诱惑?”
“那是因为那些诱惑都不够份量。”他振振有辞地说,“如果她碰到的是一个既英俊又富有,既年轻又温柔,有情趣,爱她,而且偏偏又能帮她发展事业的人,你说她会不动心?”
我怵然而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清楚小朋完全是在强词夺理,为自己狡辩。但是,也不得不说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有时候,我们之所以能够坚守,或许只是因为没有碰到更好的。
小朋叹息,“她没有天晨漂亮,但是她很爱我,欣赏我,崇拜我,愿意帮我做展览、宣传、出画册,她年轻,清秀,脾气好,没有一点娇奢,更重要的,她还懂得处处维护我的自尊,不让我感觉是在出卖自己。你说,我能怎么办?要是你,又会怎么办?”
我静了一会,轻声说:“其实你完全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又不是天晨。”
“我知道,我也没跟天晨这样说……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除了你,我也不敢找别人。”
我不吭声。
他又长叹一声,说:“尤加,我走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我打算在那边发展,或者,去国外也有可能。麻烦你好好照顾天晨,劝她想开点,为我不值得伤心。”
“你放心,她想得很开,她根本没伤心。”我冷冷地说。
他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茫然,“是吗?……那就好,那我走了。”
我扭头下了车。
他仿佛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将车开走了。
我看着那远去的车影,想:无论怎样,他心里毕竟还是有点后悔的吧。
他跟天晨,从相识到现在,已经整整四年了,不知道吵过多少次,却总是越吵越爱,像这样伤筋动骨的爱,一个人一生又能有几次?
可是,无论怎样相爱,也敌不过现实的侵蚀。原来山盟海誓说遍,似这般,都付与过眼云烟。
那么,这世界上究竟还有没有爱情?我忽觉迷惑。
29
29、(二十九)。。。
天晨回家了,她哥哥亲自过来接她。
我送她上了火车,她只带了这几年画的画,卷成一卷,塞在一个塑料圆筒里,其他什么也不要。
她说:“尤加,你瞧,来了这儿五六年,最后就只得这几张画。”
我说:“有画就好,毕竟,对我们言,它是最重要的,其他,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她对着我微微一笑,“就您总会宽慰我,以后,只怕再也没有人能像你这样,时时陪我喝酒聊天了,我想我肯定会很寂寞的。”
我心中只觉凄凉,可仍然笑道:“胡说八道,怎会寂寞?你是回家,又不是充军。再说,我们会常常联系的。”
她摇摇头,“离得太远了。”
我的鼻子又酸又涩,仿佛有泪水想要涌出。我努力克制。
天晨又说:“尤加,我屋里那些东西,麻烦你帮我扔掉,懒得扔的话,就丢在那好了,反正也要拆迁了,随它去吧。”
我笑,“好的,放心。回家好好休息,有时间我一定去看你。”
她点头,抱我一下,依依不舍地上了车。
车开了,我还站在月台上,她在车窗里,隔着层玻璃,朝我挥手,我忽然之间泪流满面。
我不舍得天晨离开,这些年在北京,我也就交了她这么一个能够共谋一醉的知心好友。她这次一走,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可是我也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都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别。
没谁能陪谁一辈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依稀回到我刚来北京的时候,那时,我还很年轻,满脑子都是希望与梦想,那时候,天晨还没认识小朋,我也没遇到那些不想遇到的人。我们一起在美院进修,每天都躲在画室画画,偶尔出去吃吃小馆子,就觉得快活赛神仙。
虽然很穷,可是仍然是快乐的,一种年轻的简单的糊里糊涂的快乐……
我们的画展即将结束,跟预想中一样,因为经济危机,根本没人买画,一张也没卖掉,倒白白花了不少装裱、运送及交际费。
玲子笑说:“我们这是在赔本赚吆喝嘛。”
我也笑,“嗨,能赚点吆喝也好,做生意还不就是有赔有赚。”
大家听了都笑,均颇感无奈。
我找到老李,问他:“你手上还有没有活?给我一个做做吧。”
“咦,你不是向来不屑于画这些东西的吗?”
“唉,此一时彼一时。”
“好吧,前几天正好揽了两个,分你一个。”
我立刻感恩戴德地道谢。
又是一张裸女,姿态艳丽,比上次那个还要可怕。
但我却安然自若地对着它,不再痛苦也不再抱怨。
没办法,我需要用钱,我总得维持最基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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