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之闭上眼睛,搭在被子外的手握成拳头,关节绷得紧紧的。
“或许你心里总有自己的一套理由过不去,但是,看在老人的份儿上,你能掩饰就掩饰一下,伯母身体本来就不好,难道你愿意看到她刚有起色的身体又垮下去?”
季时年见周裕之不说话,也不再说话,差不多的道理他都明白,这样的事情她本来也尴尬,如今不得不参与进来,无非是看不下去徐至美病弱的身体,还有刚才脸上的酸涩。周裕之是她心里的一块宝,怕是受不了儿子如此待她。突然大脑里电光一闪,一个念头敲醒了季时年,周裕之如此恐怕也是从来把母亲当成最爱的人,如今觉得被欺骗吧,否则何以如此受不住,想起他们母子的亲密关系,心里越发肯定,是啊,她当初也很震惊,周闻生感情曾经出轨,也是已经知道的事实,徐至美心中另有所想,无非也是情理之中,就算周裕之不知情,但还不至于发疯至此。这样想着,抬眼看周裕之,心下一横,便道:“裕之,你恨伯母是因为你贴心的妈妈,居然曾经欺骗你,甚至抛下过你。”
周裕之猛地转过头,眼睛里满是血丝,阴沉沉地盯着季时年。
季时年看过去心里了然,仍然平静地继续道:“你不是为伯母爱上别人,不爱父亲难过,你难过的是你自己。我们当初为各自目的约定的时候,我最初的感觉是你有些不择手段。你坚持以不同的战略经营风华,表面看是想夺风华的管理权,其实你是只是想证明给父亲看,也想给母亲争口气。这些我开始都没想到,直到我们心意相通,直到劳伦斯出现,我知道了周家的秘密,尤其是你本来可以出国,却又为着风华留下来牺牲自己,裕之,你知道么?我拒绝和劳伦斯一起走,找陈明要他带我去看守所见你,都是因为我看到你的内心,那么好,那么让人心疼。即使你最初是在算计,到那一刻我也知道你爱母亲,愿意让她为你骄傲,你也爱父亲,虽然表面上你总是和他对着干,但实际上你也是让他在知道自己有个不比谁差的儿子。你的内心柔软,却又矛盾。就像你起初对我的态度,又生硬又冷冰冰的,可是时间长了,我知道你的心。你总是把自己看得太严,管的太紧,其实,让我一个旁观者看,你是伯母心上的宝贝,谁也比不过去,就是周总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在的时候,周总的头发白了好多,他心里有多急都不能说,伯母生病,我人生地不熟,他什么苦都得咽到肚子里。”
“我曾经和你一样,对父母亲的聚少离多难受过,只以为他们对我的爱也减了不少,可我后来想通了,人有好多种爱,如果一个人全部拥有,当然幸福,可是大部分的人总是缺少一样或几样,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知道母亲有一个交往甚密的朋友,当然,我相信母亲在情感上并未背叛父亲,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索性和父亲离婚寻找自己的幸福,前段时间我大概想通了,到如今,她和父亲成了一个整体,多年的相处,这样的关系已经是血肉联系,割开了不比被爱情所伤的痛轻多少。父亲也一样,从正值盛年却守着孤独,为母亲,也为曾经爱过的人,何况这个整体里还有我。而我,只要享受他们的爱就好,至于其他,他们受的苦远比我能指责的更痛。我想周伯母和周总也大概是这样的情形,他们感情的悲欢离合与你没有关系,他们都爱你,并不曾因为这些而忽略对你的爱。”
“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们的事情也可以往后拖,或者我总能找到好办法避免两家见面。你也不用担心还会发生什么。即使我知道我父亲的寻人不过也就是忆旧而已?只是我觉得,爱情是太多悲欢离合的事情,如果能少一点苦,总会好一点儿。”
季时年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有对周裕之心理的剖析,有对周裕之的表白,也有对自己过去的思考,并没有多清楚的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了竟然有些喘,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周裕之,只是突然觉得累,人不愿意长大,总怀了偷懒的情绪,小孩子不高兴哭就可以,而成年人发个脾气都要顾及左右,讲道理和听道理的都好累。
一时情绪低落,季时年起身要走,却被周裕之拖住手,意兴阑珊地说:“时年,我们离开吧。”
季时年低头看周裕之的脸,尽管痛苦依然,却少了戾气,如果早一天听到这句话她都会高兴,只是如今这局面……也罢,她也管不了这么多的事情,抓紧周裕之的手说:“这样也好。”
两日后周裕之身体恢复如初,只是情绪始终郁郁,当天晚饭后季时年回公寓,周裕之找个时间对周闻生和徐至美说起要去法国一段时间。周闻生和徐至美皆是一惊,问他缘由。周裕之只说在家有些闷,想出去散心。
“你做事就这么随心所欲吗?”周闻生生气道。
“您对我的评价从来也是这么随心所欲吗?去法国,我只是告诉您一声,不需要得到谁的许可。”周裕之只是静静地看向周闻生。
“你……”周闻生没料到周裕之居然如此无礼,一句话说不出口。
“裕之,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徐至美眼看父子俩又要对峙起来,赶快做和事佬。
“没什么,就是出去走走。”周裕之敛眉道。
“那时年……”徐至美不放心多问一句。
“跟她没有关系。”周裕之把话掐断。
徐至美一时气滞,咳嗽几声,周闻生皱眉,端起茶杯示意她喝点儿水,耳边却听得周裕之微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当下眉头又深几分,当着徐至美的面又不便多说,压着火气道:“一会儿到书房来。”
徐至美已经知道父子俩不可避免又是一番争论,虽然心里急,有疑惑,却还是像平时一样站起身回房,只要他们说的是公事,她都不会参与,即使今天有其他原因,她也不会参与,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了解,做了决定的事谁能改?
书房中周闻生隐忍着问:“这些日子不让你去风华自然有不去的道理,我以为你明白,怎么就这么等不急甩脸子给我看?”
“爸,我对风华急不急你应该知道,当初不走有当初不走的道理,现在要走也有现在走的原因。”
“风华眼看无事,你们都走了,那我要把风华给谁?”周闻生一声哀叹,“裕之,你究竟为了什么,以前你对酒店的经营不是很上心吗?等这风波一过,我也该真正退了。”
周裕之眼睛看着周闻生后面的书架,再不说话。
“这几天我没有时间跟你详说,恐怕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你是等不急还是不想等了。”周闻生看着周裕之平静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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