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醉醺醺里,谁也不知道,他慢慢地回了自己的宰相府邸。
宰相府就在玄武宫的下面,位居鲜卑贵族的第一位。夏宫,某种意义上便是北国的另一个皇宫,一年有一半的大事是在这里处理的。
乙浑的宰相府邸,外观还看不出什么,但是,一进去,那奢华与宏伟,简直比玄武宫的规矩还大。
灯光下,密室的y影微微闪烁。
他压低了声音:“最近他有什么动向”
谄媚的声音很不以为然:“他去给先皇祭拜,还见了一次冯太后,其他时间,都是在玄武宫宴饮……”
幕后指使12
“那个女人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
“应该是真老实。她这两年一直在先帝陵墓之前守灵,从来没离开过北武当。而且,日常生活里,也从未和任何权臣来往,陪伴她的,一直是那几名老宫女和侍卫,这些人也基本从来没有走出去过,冯太后,已经不足为虑了……”
“谅她一个寡妇也干不了什么。对了,他找她干什么”
“好像是提醒他不要大兴土木。当时,他很不悦,没有怎么理睬她……”
笑声就得意起来:“这就好。这就好。”
“对了,丞相大人,这个女人还说了一些话,估计是东阳王去找了她求情,她要陛下给东阳王留点面子……”
“嘿嘿嘿,这个没出息的老贼,竟然去求一个女人,真是把男人的脸都丢光了。陛下怎么说”
“陛下和她争执得很厉害,告诫她,女人不得干涉政事,要她好自为之……”
乙浑若有所思地:“看来,这个女人轻易是不会老实的。”
“依小人所见,陛下是不会听信于她,他们的关系很僵,那女人老是企图摆出一副简朴大方的样子……听说她在北武当,日日都是清淡菜蔬,昔日皇后太后一餐几十个菜,她顿顿都才两三个菜,据说还用太后的俸禄拯救过黄河决堤的灾民……”
乙浑冷笑一声:“这个女人,向来就喜欢沽名钓誉。这她和通灵老妖道都是支持汉人的。先皇在世的时候,她就有牝j司晨的苗头,现在,又耐不住寂寞要出手了不过,她一介寡妇,何足道哉没有先皇撑腰,她什么都不是!不过,这个女人始终是个祸害……”
“丞相何必担忧现在陛下对贵妃娘娘是言听计从,其他人,根本动摇不了娘娘的地位……”
“你懂什么你这个蠢材……”回答的声音小了。
然后,灯光便黯淡了。
幕后指使13
就连玄武宫的莺歌燕舞,也逐渐地脂粉凌乱,无法支撑了。
官员们早已熬不住,纷纷回去睡觉了,整个屋子,杯盘狼藉,到处是绸巾,是彩屑;甚至身边,suxiong半l,早已沉睡的女人。
弘文帝悄悄睁开眼睛,但见枕在自己腿上的女人,满脸酒红,张开的嘴巴,在沉睡里,满是酒味。她穿着鲜卑女人的服饰,有着鲜卑女人的大胆fangdang,就连喝酒,也是毫无节制的。
他皱了皱眉,厌恶地微微挪动大腿,乙贵妃的身子侧在旁边的毯子上,继续沉睡不醒。这个女人,就像一条长在自己身上的肥胖的蛆虫,只要一个不慎,就会钻进自己的脑髓,自己的骨子里,狠狠地噬咬,让自己体无完肤。
此时,他眼里的那种迷茫,已经彻底消失了,那么清醒,狠狠地,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
就在弘文帝沉浸在玄武宫的宴饮欢乐时,冯太后此处却是安安静静。
群臣早就不关心冯太后的作为了,只把她当成先帝的遗孀,尽职尽责地守护那座陵墓,几乎跟一个尼姑或者女道士差不多了。
因此,她闭关的两三天,也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来访。
直到五天后,才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通灵道长向来鹤发童颜,但是,这一日,脸色却有些焦灼。芳菲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有些奇怪:“道长,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进去再说。”
芳菲对道长自然礼敬三分,也不计较他语气的不敬,二人进了屋子。
一坐定,通灵道长就说:“太后,也许要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
“现在陛下在玄武宫大兴土木。”
这已经不是新鲜事了,而且,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通灵道长忽然说:“太后,你听过一种叫‘千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么为什么他不但老是在梦里,而且还那么真呢
难道,真的是梦
或者是真实人生
是梦是真,竟然分不清楚了。
心里十分惆怅,同时,那种原本就十分强烈的念头又涌上来——总觉得罗迦没有死,他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
仿佛他的精神,他的整个的人,都藏在这北武当的山水之间,随时随地,都可能从一阵烟雾里飘渺而出。
但是,当初他的死,不但是自己,也是其他几名顾命大臣检查过的。这还能有假
生死之间4
难道,这世界上莫非真有什么灵魂一说
她骇然,自己以前在神殿,所激发出的思维,完全是反神——反对灵魂的!而且,也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灵魂逸出!否则,当初就心甘情愿做了大神的祭品了。
此时,却那么迫切,急切地希望有灵魂。
她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那也是在神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据说,西方有一种巫女,每天都会修炼一种叫做“意念”的东西。这种意念感应,天人合一,纵然是死亡了许久的人,她也可以完全感知出前生后世——也准确地知道她自己的前生后世。当时,还有更加玄妙的附注,据说,巫女所在的教派,有一个传教之宝盒,人死之前,弥留之际,就要装进宝盒里,那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物质,人一装进去,重量理论上是不会减轻的。
但是,他们历代的教主只要被放进去之后,便会发现,当咽气的一瞬间,那个人的重量忽然就变轻了——而且,变轻了的那一部分,可以准确地称量出来。
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当时,芳菲是作为一件玄妙的事情来看的,从来不认为这是真实的。
现在,忽然升起那么强烈的信念——难道罗迦真的有灵魂在闲逛否则,怎么会忽然跑出来如果不是,这些日子,自己怎么会老梦见他甚至梦中还会屡次得到他的指点
她自言自语道:“陛下,你的灵魂到底有多重”又随手比划了一下,“是不是这么重呢”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她心血来潮,忽然走到前面的高处,那是一个高大的树木,在枝桠间,十分宽敞,她一抬腿,就爬了上去。
此时,方是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罗迦的陵墓——但见周围草木葱茏,柏树森森,仔细地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藏在里面。
难道,罗迦真的不存在了
生死之间5
她极目远眺,这一下,目光已经落到了对面的玄武宫。这才发现,玄武宫和这座陵墓之间,是一条斜的直线。
玄武宫的背后,十分宽敞的地面上,到处摆放着高高的材料,一些忙碌的工人们,在筹划着新的凉亭的建造。
这是乙贵妃要的。她如小怜一般,十分奢侈,凡事都要最好的,最好的享受,最高贵的华服,最昂贵的首饰。弘文帝,正在如她所愿,一切宠幸,几乎上天。
但是,芳菲看不出什么动工的迹象。仿佛光是把材料堆积在这里,其他的,便什么也不做了。
而且,李奕和王肃也没去做什么策划。她觉得有点奇怪,就算弘文帝不再信任李奕等人了,但是,他们在建筑上的技巧,那是无可挑剔的。弘文帝不用他们做设计,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吧
弘文帝这是想干嘛呢
芳菲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才从树上跳下来。
“唉,陛下,等解决了乙浑,我再找你算账!”她自言自语,“就算你藏在地宫深处,我也非把你给揪出来不可。”
正在这时,忽然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她喝一声:“出来。”
正是魏晨,并非是躲闪,而是因为走得太快,见太后喝住自己,一怔,很是恭敬地行礼:“太后有何吩咐”
芳菲心里一动,低声道:“魏晨,你一直守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魏晨点点头。
前面的山上,便是他和灰衣甲士所居住的小屋,如今,变成了正宗的守陵人。
“你最近在这里见过什么可疑之人出没”
“可疑之人”魏晨小心翼翼的,“小臣在这里守了这两年,每天都有灰衣甲士巡逻,如果有可疑之人,他们一定会回报我的。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可疑对象。再说,这里是不许任何外人靠近的。”
生死之间6
芳菲见根本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你下去吧。”
魏晨偏偏欲言又止:“太后……”
“哦你有事情”
“小臣最近发现乙浑调动了一些士兵,太后务必万万小心……”
芳菲肃然道:“我已经知道了。魏晨,你这些日子,守着先帝的坟墓,哪里也不要去。”
“是,小臣遵旨。”
她的脚步,已经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此时,心情立刻绷紧了,就如一根弦,拉到了最大的程度。
神殿之后,这是第一次出手,她想,自己这次的出手,又会如何
她一边走,一边已经嗅到慈宁宫美味佳肴逸出的香味。
等她的身影彻底走远。
寂静的石室忽然发出些微的响动,仔细地一听,那是风的声音,微微地吹过山头,此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慈宁宫,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今天中午的家宴是精心安排过的,皇帝来吃饭,当然非同小可。
芳菲在慈宁宫门口站定,看着那三个大大的字——这是代表太后的居处——每次看到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心惊r跳。
在那间小屋子里居住,她可以模糊地,以为还是旧时岁月,就如神殿逃亡后在北武当山脚下的日子,但是,每每看到“慈宁宫”三个字,便会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寡妇了。
罗迦已经死了。
她默然,一时竟然忘却了今天中午的鸿门宴。
张娘娘亲自去过问菜肴的布置,她也闲步去了厨房。慈宁宫专用的厨房十分精巧,奢华,看来,弘文帝在布置慈宁宫的时候,并不曾苛待她这个“庶母”。
戴着高高帽子的厨师们正在忙忙碌碌,一道道的菜肴已经准备好,只掐算着弘文帝等人的到来,才好准备什么时候下锅,以保持菜肴的新鲜。
生死之间7
张娘娘低声道:“太后,你看这些菜肴是否合适会不会少了一点”
她看了看,摇摇头:“不少,已经很多了。”
“可是,据说陛下每一顿菜肴,必须要足够88道以上,少了,他会不高兴的……”
新帝的很多习惯已经传开了。
“再说,还有乙贵妃跟他在一起,乙贵妃也是很挑剔之人……”张娘娘在宫里大半辈子了,将这些都看得很清楚,所谓太后,一定要新帝尊崇,地位才会稳定,才会有好日子过,一旦得罪了弘文帝,只怕以后,真的就只能青灯古佛了。
其中的奥秘,她并不知道,而且,也很担心,以前太后可以和弘文帝有些交情,但是,众所周知,现在弘文帝一切都是听从乙贵妃的枕头风。
芳菲淡淡的:“再是挑剔之人,我看这些菜肴也够了。”
一道烤羊r,一道烤牛r,还有南方来的火腿,北武当本地出产的木耳,以及当地十分着名的腊熏j。此外,还有八道当地的山野小菜,两道糕点小吃。
这种熏j,就是用褐马j做的。在山脚下,某一段时间,褐马j多得成了祸患,每每乡民们的麦子,稻谷到了收获的时候,它们就成群结队地去吃。
后来,乡民们组织了一次围猎,捕杀了上千只褐马j,然后,将其余的褐马j赶到了半山,让它们围起来吃松柏子为生。
后来,冯太后就下了命令,不许再捕杀褐马j了。心里,一直记着当初和李奕他们的谈话,有朝一日,也如当初的汉武帝一样,要用这些褐马j美丽的羽毛,奖赏那些凯旋归来的将士。
现在,慈宁宫的外面墙壁上,就有很多保存得非常好,非常漂亮的褐马j的羽毛。
她盯着那些褐马j,不由得伸手探在自己的怀里——那是一道虎符。纵然弘文帝都不知道的虎符。
生死之间8
此时,慈宁宫的周围,都是便装的灰衣甲士。
他们已经和太后的普通侍卫混成了一起。
太后,也该有太后的气派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遍虎符,心情竟然非常非常的紧张,将虎符放进怀里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叹息一声:“唉,陛下,你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干嘛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清清静静的过这一生”
一个女人,整天陷在危险的朝局里,能有什么好处呢
再说,自己又没有什么家族,没有什么亲戚要仰仗自己升官发财;自己唯有躲在北武当,青灯古佛,才是永远自保的法门。
为什么,罗迦偏偏要把自己推出去
赵立等护在她身边,也都察觉到了不寻常,微微有些紧张。
很快,就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她端坐在正殿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外面,弘文帝带着乙贵妃一起前来,跟在他身后的,自然还有权倾一时的大红人乙浑。弘文帝率先跪下去:“参见太后。”
乙贵妃和乙浑也跪下去:“参见太后。”
冯太后面带笑容:“大家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大家就不必拘礼了。”
“谢太后。”
众人便依照顺序落座。
乙贵妃依旧是鲜卑贵妇人的打扮,紧身的衣服,将妖娆的身材勾勒得分外的勾魂摄魄,她依偎在皇帝身边,嗲声嗲气的。脖子上的珠宝,耳环上的翡翠,都是一等一的,全是西凉等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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