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大病一场。这么可着劲地折腾,不病才怪。也还好有这场病,免了对命运结局猜疑不安的纠葛。据说那些没病的同学,三天两头就去学校看榜,精神紧张程度已经快比上范进中举了。
直到那个日子,我病还没大好,睡着懒觉。
电话响了,是白天龙。
“你想听好消息坏消息。”
“你看了快告诉我。”
“你考上了。”
啊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却让我满心狐疑。他是不是逗我骗我怕我受不了打击他撒谎他不敢说实话他怕我极度绝望,想不开会自杀
无数个问号包围了我。我忽然红了眼,被极端的疑虑和不可把握的无力感冲击,口气变得急促凶狠,“别开玩笑,这种时候再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边涌出笑意,“慌什么沉不住气我不骗你,你真的、真的、真的考上了!”
天,你真的开眼了吗天啊,我居然考上了!我这个人间的不可能,居然考上了!
我从班上学习成绩最后的一名女生,在最后的生死存亡时刻,一跃成为全校的第8名!我所有的志愿都可以实现!
我眼圈发黑,全身几乎瘫软,很想学范进,去抓只j来杀,并同时进入疯癫欲狂、如梦如痴的状态。我考上了!我考上了!折磨我16年的一个魔咒,控制我年少青春的无形桎梏,难道你就这样轻易地大开了镣铐的枷锁,解除了我手脚的束缚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的世界,就在这一天将揭开新的序幕。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兰舟催发3
半年过去了。我在孤独中奋斗的200多天,忍耐、执着、饥渴般求知、奔赴理想、意欲获得凤凰涅槃般的重生,忘却了周遭所有冷漠、敌对、不屑、轻视、道貌岸然的目光,任凭感情颠沛流离、真爱衰竭,只为了求得一个结果,来证明自己。
而我居然,得到了。
放下电话,头脑无序地冲下楼,将自行车的速度疯狂骑到腾空欲飞,我被内心中的狂喜弄到心神崩溃。我心里有着无法言喻的疯狂,有着无法形容的渴望。看着天上的云彩和晴空万里,我只想它能助我一臂之力,将我送至遥远的彼岸、送到我逃避了这么久,依然不敢再次涉足的地方
——他的身边。
我想见他。我现在最最想见到的人。是他。
那个黑暗中予我光明和希望的人;那个在声色犬马的场合依然有心让我去读书,独善其身的人;那个永远带着让我动神的暗笑、那个永远置于我心中最隐秘角落的人;我忽然很想知道——他知道了这个结果,会不会笑会不会还有勇气再拥抱我一次,然后完全合乎我内心需要的,在我的额头印下深深的、重重的一吻
离开了我,他会不会哭他会不会,在现在我们已经分离了这么久,还是那么情深依旧、炽烈如初会不会象我一样地,孤独奋斗,一旦成功,就欢呼雀跃地回头,要重拥住对方孤单的身影,陪伴对方孤单的脚步
我不在意他的身份,不肯再去在意我们的缺陷。在命运有转折的狂喜里,我对‘差异’有了相当的容忍度。因为跳出来旁观,我更自省——他,并不是一个可恶的人,我没有必要逃避他,因为我自己的身上和血y里,流送着和他一样的本性。
那孤单的日夜,寂寞的思绪、深爱着的一幕幕,不能被我苦读的挣扎湮没,在黑暗里闭上眼睛,不能代表心灵已经风平浪静地封口。我压制了多少次,想要回首去看一眼的冲动,怕自己的目标,在遇见他的身影后,溃不成军、一泄千里。
我是坚强的,并以这种坚强在拼命自律。我对目标的追求太清醒,理智到可以义无反顾。但到了这已知结果的这一刻,我突然放弃了所有的立场、放弃了所有的争战,突然发现——这结果并不完美,因为我振臂高呼的狂喜里,没有他的存在。
依然是繁华yuwang的鹊桥,而我却远远地,不敢近观。
我在门口的广场逡巡,正是酷夏,身边不少西瓜摊主,都好奇地看着我走来走去。
我变成了短发,一身青春耀眼的学生装束,带着宽边的白色贝雷帽、浑身都是阳光灿烂的气息。过往来去的都是陌生面孔,没有人记得我,也没有人认识我。似乎我曾在这里出现过、沉醉过的事实,就是黄粱一梦。
正是白天,鹊桥白天最繁忙的是餐厅生意,不过现在早,还没有多少客人。
骄阳似火,我在y凉的路边撑住自行车,站在人行道的树下,象侦探般地观察鹊桥门口的来来往往,希望可以看到那个高大、让我情绪能有热烈起伏的身影。
等待难熬,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目标什么时候出现,又必须凝神静气、聚精会神,生怕一眨眼就错过。这一点,不佩服刑警们不行,他们盯人的定力和功夫,简直是非人的挑战。可是我目不转睛地盯了很久,结果都很让我泄气。
旁边卖西瓜的大爷都觉得蹊跷了,扭头问我一句,“姑娘,找人啊”
“不是。”我慌乱地收回目光,摇摇头。这么渴盼心切,人家不善察言观色的老大爷都发现了,我要做卧底,也太失败了。
去意陡生,忽然发现自己又逾越了原本设定的生命规格,原本坦然的心里闪过一丝矛盾——廖冰然啊,你,还来这里干嘛
那已经是过去时了,你走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那是一个男人,他不是你可以放下的玩具,说不要就不要说想要回就能要回
即使你黑夜里曾经在唇齿间默默念过那个名字、即使你寂寞时常常想起他邪气的笑容、即使你看到身边的男孩,仿佛都能联想到他的影子,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么久,你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跟他拉过一次手;没有用你冰凉的手,触过他热烈的唇;没有用你的苦难,跟他做过一次交流;没有用你的眼泪,向他表现过一丝柔弱和无助;没有跟他分担过痛,即使现在你的生活和感觉甜了,但你凭什么会认为——他,还是你男朋友!
就因为他曾经承诺过,而你也曾经承诺过
拉倒吧!你真愚蠢!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有你那样一根筋的思维,你以为说出的话,不是泼出去的水你在人的心上划过一刀,还以为他不会痛,他坚强到可以毫不介意、完全忽略
心里潮水般的渴望突然回笼,在某一个时刻变成了逃兵,并从此千军万马倒戈自残,直线崩溃。
我速速地跨上自行车,骑得飞快,象我来时一样惶恐逃窜。txt电子
五兰舟催发4
来到华天,匆匆速速地横冲直撞,也不顾门口门童的阻拦,象无头苍蝇般乱飞乱钻。
推开我曾住过的宿舍门,象找救命稻草一般地急切地喊,“岳惠!——”
几个陌生的脸愕然地看着我,没一个,我认识的。
这行业更新淘汰率太高。别说半年,一个月物是人非都是可能的事。我正愣着,门童已带了人匆匆过来,“就是她,她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我定睛看他身后的人,却是军哥。
他静静地打量我,突然微微一笑,一句话似是说给门童,也是说给我听的,“没事,这是以前华天最红的小姐。”又走近我,带着柔和的笑,“廖冰然,你来干嘛”
有一刻心神恍惚,这有着熟捻开场白的偶遇,就像发生在一年前。那天,我第一次与他见面……
“我找岳惠,她在吗”
“改行了。”
“干什么了”我暗暗吃惊。
“自己开了个酒吧,现在当女老板了,很厉害啊。”
我暗暗高兴,这结果,我觉得总比在这出卖青春强。“我怎么能找到她”
“我给你电话。”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c满头。莫问奴归处。
……
青夏酒吧,选址闹市,这热浪袭人的酷暑,听着名字,就很让人凉爽的感觉。
岳惠早早地迎在门口,见到我,笑得花枝乱颤,简单招呼几句,就带我进去。我细打量整个规模,还真是不小啊。她不过是让我看个大概,就带我进了一间的小间入座。
看着墙上张贴的前卫海报、风格另类的广告效果,让人目不暇给。我一心读书的半年,娱乐业却按照自有的规律,一步步走得令我仍然触眼陌生。不是这个行业的人,始终对它的变化感到诡异,它真是沧海桑田的一粟,似乎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的所有成果,在这里体现得最直接、最快速。
岳惠招呼服务生给我上酒水,我伸手一拦,“不用了,给我倒杯水就行。”
岳惠带着怪笑看我,暗含深意,“怎么,改性格了我可觉得你除了发型和穿着,别的什么都没变。”
“你也一样。”我看着她精描细化的妆,回敬她,“别看做了老板,骨子里如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曾经怎么让万人景仰!”
她笑,然后奚落,“你够沉得住气的,现在才来找我!说实话,我还真想你。”
“想我不在,没人给你惹事,过得太闲”我撇她一眼,又四顾左右,“可以呀,够有钱的,开这个不少钱吧一夜暴富了”
她笑得古怪,表情现出不自然,“里面有我的钱,不过,”她凑近我,“你也知道,我哪有这本事以前税务局的张局,你认识吧”
那个男人,我有点模糊的印象。
“他出的钱,我不过入个股。现在,我跟了他。”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兰舟催发5
收受的贿赂,总要慢慢消化。而如何把来路不明的钱,变成正当的盈利,又始终是某些特权者的心病。而餐饮、夜总会、酒吧等地拥有充裕的现金流,成本大小难以查证,从表面上看资金来往都是正常经营,毫无特殊之处,但可以通过支票付账后提现,流进个人腰包。
我听得目瞪口呆、似懂非懂,经济学中关于洗钱的第一课,听得了无头绪。
她见我呆滞又认真的表情,暗暗发笑,突然停住,“先不说这个了。”
“呃,你去哪上大学”
“西安吧。”
“太好了。”她鼓掌欣喜。
“干嘛”吓我一跳。
“我们有打算再开一家。渭城市面太小,西安前景更大。虽说宁做地头蛇、不做乌龙尾。但这里,还是没什么发展前途。”
我听到‘地头蛇’三个字,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原本要来,是要打听那个人的情况。忙正了神色,问,“我想问问他。”
“他”岳惠话语突然止住,正色道:“哪个他”
看我暗暗发怒的神色,突然噗嗤笑了,“唐博丰”
明知却要故问!我端起杯子喝水,将神色隐入杯口,将热烈的呼吸和二氧化碳融入玻璃杯,轻轻地问,“他还好吗”
“自从你走以后,他就去了新疆。这半年都没见过面了。鹊桥听说赵普云给了他,不过现在是胡朋替他看着。”她不再逗我,似乎把所有事和盘托出,看着我黯然的神色,突然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还喜欢他”
我沉默,低下头,突然心里有一滴泪,慢慢地湮出心口。发紧的感觉、沉闷的感觉、哀痛的感觉、百感交集。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做任何分辨了,神情变得死寂。
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它给我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现在才让我发现真相——我似乎在跟一团空气作战,我愤恨地出拳、打斗、咬牙不甘,而对方却不出现、不躲闪、不喊痛。时间和空间玩弄了我,它让我的满腔情怀无力发泄,找不到出口。
我梦想成真,却丢了爱情。我是狗熊,留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它们哪个是西瓜,哪个是芝麻
岳惠轻声叫我,“冰然、冰然……”
我多想让眼泪潸潸流下,而不是就这样隐忍,脸色憋得通红。感觉空落落的、似被人强行淘出去了什么。辘辘车声如水去,飞鸿已过,百结愁肠无处诉。
我是真的爱过吗难道还是,那只是不堪回首的一段青春往事此刻,它已如烟如梦般消散,在世间不可能再有轮回
还是那一朵,还没开放就枯萎了的花还是,那样仓促的一个决定一本刚打开,还没完全沉浸入心神的书,那在我眼中完全是不经心的一次别离,已经决定了整个人生的种种宿命
岳惠的声音响起,“如果伤心,你怎么现在才有感觉当初你走的时候,可是一滴泪都没流。人家唐博丰可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好脾气全都没了,谁都不敢惹。”
“他做了什么”我强忍着心中喷涌而出的泪意,嗓音哽咽着问。
“他去新疆,也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惹出了什么事吧。总之,是在这里留不下了,赵普云又爱惜他,给他发配走了。”
是吗他的命运里也有艰辛、也有苦难吗而我,这个自以为爱他的人,在哪里
我凭什么说他自私在他的人生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样地不是为了锦绣前程,选择了逃避人生啊,爱情难道真是风花雪月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随便一种飘忽的威胁,都能让它战栗不安、萧瑟崩溃
我忽然明白: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是——失去了,就再也拿不回。
六情断渭河1
六情断渭河
母亲一脸喜气,脸上笑开了花,仿佛苦心培育的摇钱树开花,达成了她心愿、完成了使命,她因此也将名垂千古、青史留名。一见我回来,就赶紧迎上来,“冰然,一个姓白的同学打电话来过。”
白天龙总给我打电话,慢慢地她也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她心里有万般好奇、百般猜测,但我总将他守口如瓶。不过就算没他的事,我一向也很少跟家里人说话的,尤其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个闷葫芦。
“说什么了”我面无表情地问。
“找你有事,说给他家里回个电话。”她飘忽躲闪着揣测的眼神,打量着我的神情。但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得到任何捕风捉影的信息,因为不信任。
进自己的屋,砰地关上房门,将她所有欲言又止的征询挡在门外。终于,将头渴望窒息般地钻在被子里,在憋闷的环境里,心痛欲绝地开始哭泣,大张着口,哭得歇斯底里。
啊,我把我的初恋弄丢了!我把我爱的人弄丢了!把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感觉弄丢了!
直到此刻,我才尝到失恋的、无助的、失魂落魄的滋味。
哭够了,抹抹泪,想起还要打个电话。
那个人似乎是等在电话边似的,才打过去,就立即接了起来。
声音、语气热烈:“是你吗冰然!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家”
“你找我,有事吗”我淡淡地,刚刚发泄过那么痛彻心扉的悲伤,还不能一时之间让转变自如,无法回应同等的热烈激动,因为实在做不到。
“今天考中的人,大家都想庆祝一下。大家都约齐了,准备东西烧烤,五点钟,在团结湖,你来吗”
我拿着电话,突然觉得那种企望渴盼形同天籁,离我那么遥远。我此刻凄凉、绝望的心境,怎么会有一丝及时寻欢的兴致。觉得心里和嘴里都是苦涩的。
“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怎么了”他的语气转得平静,似乎体会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跟你无关。别问。”我淡然地说着,那突然转变的关切语气,让我忽然有了欲对他倾诉委屈的脆弱,但狠狠地,似要保护自己灵魂深处的宝藏似的,挂了电话。
颓然地躺在床上,抚弄发梢,了无头绪。
不过两个小时后,听见有人敲家里的门。有人去开,听见是母亲的声音,“你找谁”
“阿姨,廖冰然在家吗”
我一激灵,猛然起身,下床走到门厅,看到不速之客居然是白天龙。
他竟然敢来我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气质不俗,长相一表人才,言谈举止彬彬有礼。白天龙的表面功夫,第一感觉做得非常到位。第一次有男孩子上门,不知我妈对‘我家有女初长成’是欣喜还是其他意味,总之,我看到她居然笑得热情,合不拢嘴。
她一向对我的同学都尊称为狐朋狗友,谁来我家,最后的心得都是‘你妈太凶’。她能笑成这样,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冷眼看她将白天龙奉为座上宾,丝毫没看出她有任何做作和虚伪。还是——白天龙看上去就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举手投足间都有良家男子的沉稳气质,是她成天挂在嘴边、欣赏的那种。
冷冷听他们寒暄。
“你叫什么名字”
“白天龙。”
“哦,跟冰然是同学”
“是。同班。”
母亲看我一眼,“你站着干嘛,同学来了,你招呼一下啊。”
我象某种权益被侵犯了一般愤怒。突然走上前,从座位上把他粗鲁地拽起,不理我妈愕然的目光,拉着他离开她的视线,面对他,目光中含了凉意,咬牙切齿、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质问,“你来干嘛谁让你来的!”
他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只是深盯着我的脸看,仔细认真的程度,几乎让我停止呼吸,担心他真的看出什么端倪,忽然将目光躲闪开去。
“今天的聚会一定要去!”他的语气里出现了对我从没有过的坚定,有一瞬间这霸道的命令让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我抬头看他,模糊中分辨、想努力回味那种错觉,神情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坚定地看着我,“过两天我就去美国了。我拖着,就是为了等你。”
“等我”我自语地问,看着他,目光犹疑。
他语气笃定,“是的,等你的结果。如果如意,我就放心。”
六情断渭河2
我明目张胆地拉他的手出门,脸色铁青。我妈见我发狂,却怔怔地站着,不知如何以对。
他跟着我飞奔下楼,一路上我欲速即达,不说一句话。到楼下,我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白天龙骑着山地车,也紧紧跟上。我们相随一路,直到离开单位大院,才在无人的道路处,停下。
白天龙默默地看着我,感受我突如其来的怒气。他的阳光形象,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是沉默的、冷静的,跟以前幼稚、随和、喜欢调笑的那种状态有所不同。
我回头看他,神情清冷,突然出言,“我不去。如果你有话说,就在这里说。”
他推着车上来,打破了一直的沉默,“冰然,你知道,我并不只想做你哥们。”
“不要得寸进尺!”我大怒。
他看着我,沉稳而又宁静,似乎丝毫不以我的怒为怒一般笃定。
“一个男孩子喜欢一个女孩子,不算冒犯,也不算罪过。冰然,你不要那么偏激、那么自闭。你身边的世界,包括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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