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丝不安的绞着手,不时拿眼睛偷觑嘉铭神色,然而嘉铭始终面色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她只得继续说下去,“后来先生得知记者会的事,向太太发了老大一通脾气,问她为什么故意让他难堪?两人就这么吵起来了,再后来……再后来……你就知道了。”
嘉铭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小丝注意到他慢慢曲起手指,再慢慢握紧,握紧……她立在那里拼命绞着手,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仿佛过了有一万年那么久,嘉铭才沉声问,“那老家伙呢?”
小丝赫然睁大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直到他又问了一遍,她才蓦然反应过来,“呃……你说先生?他在书房。”
嘉铭毅然转身,大步向书房走去,背影决绝,独留小丝在原地傻傻发呆。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将会发生什么……
嘉铭大力推开书房厚重的门,被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烟味狠呛了一下,不由微微眯起眼睛,逆光处,浓黑暗影里,他看到自家老头正无力的单手支额,一边大口的吞云吐雾,听到动静也不过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声音竟是分外的苍老。
嘉铭缓缓关上书房的门,这才慢慢转回身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书房里烟雾缭绕,气味呛人,他注意到书房里厚重的窗帘已经放下了,不过也可能从未曾被卷起过,不由玩味的抿了抿唇。
两人一时都沉默,嘉铭默默打量父亲,印象中一直坚硬挺直的脊梁不知何时变得偻佝,脸上皮肤松弛,一双眼睛也不复当年的凌厉锋利,卸下了强势冷硬的壳,眼前的也不过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嘉铭心中一酸,积蓄在胸腔中的那一团怨气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
“妈妈还躺在殡仪馆里,你没去看她?”
陆英豪手一抖,一大团烟灰从指尖的烟上脱落,掉在厚重的书桌台子上,良久,他才哑声道,“我没脸见她。”
嘉铭目光陡然利了几分,盯着父亲看了半晌,缓缓道,“陈家宴会,你遇见她了?”
陆英豪沉默。
“不但遇见了她,还说了或做了什么让人误会?”陆英豪狠狠抽了口烟,愈加沉默,嘉铭陡然明白了,因此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刹那间,空气似乎具有了质量,沉沉从头顶压下来,令人感觉窒息。
这样沉寂了不知多久,陆英豪苍凉的声音在房中缓缓响起,沉滞苦涩,“宴会进行到一半,我觉得空气有些闷,就到阳台上透透气,这时凝婉忽然跑过来,抱着我说了很多疯话,我当时一定也是发了疯,没有立刻推开她……”他嘴角神经质的抽搐起来,狠狠将烟头摁在堆满了烟灰和烟蒂的烟灰缸里,“我对不起你母亲,事后更不该和她吵……”
他终于双手捂住眼睛,低低的呜咽起来,仿佛一只受伤而迷惘的小动物,嘉铭看到有晶亮的液体源源不断从他指缝间流出,顺着手指流下,无声滴落……
嘉铭无声望着父亲,久久没有言语,似乎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强势的喜欢天神般高高在上随意主宰别人命运的人,居然也会有眼泪,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就在自己面前,伤心得像个犯错的孩子,他不由幽幽的、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丝守在书房门口,急得团团转,好几次贴到门板上想听听里边的动静,然而不知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怎的,里边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人声,这让她更加焦急,看嘉铭刚才的气势,怎么样也不该是这般静悄悄的啊。
他不会一怒之下将人杀了吧?小丝觉得自己快急得神经错乱了。
“我绝不原谅……”
突然,门后响起嘉铭决绝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小丝心头突的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嘉铭从里面大步出来,看到她脚步不停,“立刻送我去殡仪馆。”
他浑身带着肃杀之气,就这么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小丝惊疑不定,紧张的探头向书房里面张了张,只看到微弱的火星一闪,似乎先生又吸上烟了,她暗松口气,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照他吩咐的去办。
到殡仪馆,简单的告别,等遗体火化,将小小的骨灰盒捧在手心,嘉铭轻轻道,“妈妈,儿子来接你回家。”
小丝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把泪,再不忍看他哀伤的眼。
当晚,嘉铭就回了n市,临走,他塞给小丝一张支票,淡淡道,“我妈妈她让你费心了。”
第二天清晨,大年三十,也是最后一个工作日,刘凝婉在餐厅边吃早餐边打开当天的报纸,忽然神色微动,盯着早报的某个版面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一丝兴味。
“陆嘉铭和他老子正式断绝父子关系,这下你会开心一点了吧?”王守信在她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开始用早餐。
刘凝婉眉眼不动,神色间颇有些不以为然,将报纸轻轻叠了,随手丢到一边,用这么醒目的字体在今天这个本该万家团圆的日子里宣布和父亲,和陆家断绝父子关系,并自动放弃自己的继承权,陆嘉铭这次看来是真正和他老子翻脸了。
不过光这些还远不能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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