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去监狱看粟米,她的脸越来越苍白,眼神有一丝藏不住的迷茫空洞,身体单薄如纸,她始终用美好的笑容面对着我,而我知道,这个表情,是她在努力支撑。
粟米保持着微笑抽烟,她这样外强中干地保持着的表情让我心碎。
我说:粟米,求你不要笑了。
袅袅飘腾的香烟,粟米捏在拇指和食指中,轻微一扬: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内容记不住了,只记得题目《笑比哭好》,我为什么要不笑?
我抓住她的手,把香烟拿出来扔掉,炎热的夏天,她的手冰一样凉,从见面开始,她没有停止过抽烟,就像丢掉了香烟的烟鬼,好容易逮住了,没命地抽,熏死自己也要过一把瘾。她的指甲长而乱,很脏。
以前,她的指甲总修得干干净净,晶莹剔透里闪烁着粉色的红润,摆在桌上像精致的工艺品。
粟米看到了我的眼神,飞快地抽回手,笑笑说:太脏了,别看。
眼泪掉下来,我别过头,看窗外,粗壮的贴栏杆把蔚蓝的天空切割成一片片的凌乱。
粟米捅了我一下:给你看样东西。
从口袋里掏出张帖得小巧的一张纸,一看就是的,她不想把它弄皱而做了很多次折叠,展开后,上面的叠痕纵横的小方格子。
她递给我:是罗念庄写的,应该是给你的,他怕你不看只好写给我,让我转述给你听。
我合上它:过去式了,没有再看的意义了。
粟米叹息了一下,折叠好,放回口袋: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爱你。
我说:粟米,你想吃什么,下次,我给你带。
罗念庄回香港了,不太可能在回来。
我的声音高上去:粟米,你想吃什么?!
香烟。她笑了笑:时间到了,亲爱的。
粟米起身回去了,穿过一道道吱嘎乱响的铁门。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这一次,有一件事情没来得及对粟米说的,是何家根。说了,粟米未必为我高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嫁给罗念庄,我和罗念庄之间种种的不可能,在粟米以为,我是听了过多鬼故事的孩子,被传说中鬼魅给吓花了自己,她更不会想,即使我和罗念庄以婚姻的名义睡在一张床上,我们所有温暖的柔情,仍旧屏弃不掉危机四伏的痛疼。
在粟米的眼里,爱情是纯粹的两个人的事情,跟其他人没关系,在于小武,在于她,或许,是可以,但,对于罗念庄,这是永远的不可能。
何家根的电话,来自不同的城市,那段日子,等他的电话,只我唯一可做的事情。
半个月后,何家根给我打电话,让我猜他在哪儿,他的言语间跳跃着欢喜,我知道,他来了这座城市。
我说:青岛。
他哈哈大笑,告诉我他在北京机场,一个小时就到,让我去接他,我说:你自己打车吧。
何家根不干,他想体验一下老公出差在外,看见亲爱的老婆在在机场接自己的温暖场景。
我去机场,他乘坐的班机还没到,又是因城市上空弥漫着的乳白色雾气,飞机因此而晚点。
在侯机厅里走走停停,机场广播员小姐的声音依旧的熟悉,她温柔声线让我想起上一次,我和阮石,在侯机大厅里,他抓着我得手,惟恐我逃走的样子。
一幕幕的往事,让心情突兀地黯淡下来。
何家根到了,他呼啦着双手从出口冲出来,抱起我,旋转了几圈。
我们拥抱接吻,在众目睽睽之下。然后相互拥抱着身体,到外面广场找出租车。
何家根告诉我,这次是专门来看我的,我笑而不语地表示质疑,何家根也不辩解,只是直到他离开,两天的时间,除了陪我,他没做任何与业务有关的事。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
后来,何家根一个月要来两次甚至三次青岛,每次来北方办业务,他都强调说顺路来看看你,我知道,很多时候,他是要转机才能来的。
很长的一段日子,我感觉自己是在飞机场,火车站甚至长途汽车站的出口度过的,怀揣着幸福的等待,张望着在众多面孔中寻觅一张熟悉,。渐渐的,看他向自己走来,这样的生活真实而平缓,有前牵挂的日子不错,心被塞得满满的。
何家根来,每次都要登记一间酒店住下,即使他不回去睡觉,他不想给我一种感觉:来青岛,找我不过是找一个免费的地方睡觉。
即使那间酒店很可能是从登记到离开,他根本没有回去睡过一个夜晚。
夜里,我们躺在床上说话,他的生活就像一卷长长的卷轴画,慢慢地,在我面前伸展,他门的家族事业是做电器配件,他没有读过大学,高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跑全国各地的市场,现在他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和父亲分工,父亲负责内部管理,他负责全国市场。
说话说饿了时,半夜爬起来,我们在窄小的厨房里烧东西吃,清淡爽口的消夜让他吃得幸福,他总是搂着我说:生活就该是这样,饿了,吃你烧的消夜,一杯清粥都是幸福的味道。
长期飘荡在外的生活,让何家根无比的留恋家的味道,每次离开时,眼神里充盈着对温暖的眷恋。
何家根似乎铁定了心,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来时或在电话里,他开始和我计议究竟该把家按在青岛还是广州。
他告诉我,他家在广州郊区,那里有一些风俗和北方还是不同的,男人是家里的天,女人的地位相对要低一些,他问:万禧,你能不能为了我委屈自己?
阅读落岸之鱼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