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铺陈下来,碎金一般洒了一地,又映在傅佳音的半边脸庞上。
她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起双腿,仿佛自己还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说实话,十岁大的事情她确实已经记得不多了,但这一幕还是让她感到熟悉,熟悉到心安。
也许只有在这里,她心里沉积的疲惫和恐惧,才会清除一些。
“怎么样?”身后,传来楚放的声音,同样的温暖熟悉,令人心安。
傅佳音微微垂下长睫:“在车间这几天,我发现一个女员工跟黄腾关系暧昧,就去她的宿舍,果然找到了大量有毒物质。我已经报警了,那女孩说了一切都是黄腾指使的。警察扣走黄腾时,他也没辩驳,反而供认这件事是洪天明的指派。当时很多媒体记者都在场,傅氏算是彻底清白了。”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楚放绕到她的面前,这个结局确实皆大欢喜,可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傅佳音缓缓阖动起樱唇,过了很久才说:“你怎么知道做这件事的是黄腾?”
“还有那些照片?你又是从哪得来的?”
在楚放答应要帮自己的那天,她就从他的手中,拿到了黄腾和洪天明约见的照片。
如果不是这些铁证如山的照片,黄腾也不会将自己和洪天明的勾当供认不讳。可是,楚放为什么会留意这些呢?
对于她的怀疑,楚放只是轻描淡写地勾了勾唇角:“不然,当初在茵家的时候,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威胁得他?”
傅佳音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他是洪天明的人?”
“只是怀疑。”楚放淡淡一笑。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笑容越来越多了,甚至,偶尔还会跟她开开玩笑。傅佳音这才敢相信连薇说过的话,他曾经是个明朗幽默的孩子。
不过,现在傅佳音没有心情体味他的笑容,她只觉得沮丧:“跟你们比起来,我就像是一个白痴。”
楚放摸摸她的头发,老生常谈的语气就像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女人不需要太聪明。”
“那我怎么会坐牢,又被赶出家门?”傅佳音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跳下秋千,散漫地踢开脚下的一颗石子,“楚放,我总觉得,你们每个人都有秘密。可我一个都不知道。”
她走路有些不稳,脚面抬起时差点跌倒,楚放这才发觉她喝了酒,走过去扶她时,眉头也不由得一皱:“你想知道什么?”
靠在他的身侧站好了,傅佳音无精打采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楚放叹了口气,看着天际缓缓说:“还记得周阿姨的案子吗?”
听到熟人的名字,傅佳音的精神也来了:“记得,她的儿子被洪天明撞成重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楚放凝视着她,金贵在他的身后盛开,将他的目光沁得香冽:“洪天明向法院提供证据,说车祸时他的刹车动力泵出现了问题。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细节很熟悉?”
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不就是当年她那个案子的论据之一吗?只不过,没有人能证实她的刹车动力泵是否真的被动了手脚,包括她自己……
傅佳音单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那里快炸开了:“我现在脑子很乱。”
所有的事情像是线,细细密密地织成一张网,有人握着最关键的那根,只等鱼儿上钩再猛地收网。
只是,这个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傅佳音不敢想下去。
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样子,楚放很想说:其实你都知道的,只不过你不愿意去相信。
但是他没有。
决定将话题转向别处时,楚放的神情和面容是淡淡的,没有任何痕迹:“你说过,等一切结束了,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记得。你想要我做什么?”大约是喝了酒的关系,傅佳音的脸很红,好像一朵微醺的花。
楚放凝视着她,慢慢地俯下身:“我想要——”
傅佳音却忽然阖上眼,筋疲力尽地倒在了他怀中。
傅佳音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夜色漆黑如狱。
蓝黑色的lang花在远处翻滚着、咆哮着,如同一条被猝然惊醒的黑龙般,向她展示着锋利的舌齿。
她跪倒在自己的车边,地上蜿蜒着鲜血,仿佛蔷薇的花瓣,绽开在歆雅的白毛衣上。她拉着握住歆雅的手,批命地喊,拼命地叫,可是那个手的主人都不说话,鲜红的血已经沾满了她的双手,让她触电般地站起来……
逃吧,快逃吧。
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教唆她。她像着了魔似的,跟着那个声音跑,她跑到一个黝黑的小巷,巷口的尽头似乎有隐约的天光。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着,黑夜渐渐退散,暴雨则化作纤柔的细雪,樱花似的落在她的周围。
就要逃出去了,她知道,她可以逃出去的,有人在外面等着救她。
可是——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回头想看清那个人的脸。却发现丁湛宇。
她惊得肝胆俱裂,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落入无垠的雪地里,鲜血在她的周围缓缓弥漫开来,绽放出浓郁的玫瑰,那样惊心怵目的美……
“没有人会救你。”
血泊中,她看到歆雅缓缓走向她:“你活着,我就永远是一个替代品。没有人会救你,没有人可以救你……”
傅佳音猝然惊醒。
醒时耳畔有人在说:“病人的胃不好,最近又劳累过度,不按时吃饭,所以才会肠胃炎复发。”
“严重吗?”
“不是什么大病,输几天液就好了。”然后有针头拔出她的血管,因为她的扭动,离开时针头划过她手背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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