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七岁之年,谢氏终告不治。无论幼子如何哭天抢地,均不能拉回生母亡魂。一夜之间,杜长卿便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年,变成沉默寡言之人。
庶母性情温柔,学富五车,待长卿犹如己出。但杜长卿总难忘父亲唯独在小姨面前,才会笑容自然绽放,与对母亲,简直判若两人。少年心底,总以为这跟母亲抱病而亡,必然有所联系,所以总不能释然,待少华,也总是淡淡的,但心底,却将这唯一的兄弟视若珍宝。
杜子锡从来与这个长子比较隔膜,什么事,都不曾让他操心,他只需负责延请西席,寻觅名师。谁能想到一个少年有这般毅力:三更即起,熟读诗书兵法;炎炎夏日,立身荷塘,任凭汗流浃背,练剑不止;大雪纷飞,不减其行。直到他投笔从戎,被太子赏识,杜子锡才发现,这个儿子,早就在他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人,就像一柄宝剑,在鞘中铿然有声,等待出鞘之时。而他,果然也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保得大唐江山千秋万代。但其人在,胡马皆望风而逃。正如其所愿:一朝长缨在手,管叫四方授首。
而杜少华生性却与兄长截然不同,他承继了其母的多才多艺和温厚,对仕途毫无兴趣,未免叫从来壮志凌云的兄长失望。但杜少华不欲违逆大哥,所以一直跟随左右,因其天资聪颖,倒也堪称可造之才,亦得皇家赏识不已。
如果未曾遇见慕容楚楚,照此下去,那两人既是大唐栋梁之才,必在朝堂各放光彩。
凤凰将军育有一女,本非奇闻。但据说其精通音律,演奏之时,万物生辉,有凤来仪。这种荒诞之说,杜长卿当然置之一笑,然杜少华却动了心,混入将军府,想看个究竟。
也不过一面之缘,便将终生交付。杜少华在将军府乐不思蜀,迟迟不归。母亲几番来催,均不得要领,一气之下,旧症复发。而杜少华犹在将军府痴痴迷迷,不知今夕何夕。
杜长卿如何能够容忍,便闯入将军府寻人。他哪里知道,一段前生孽缘,便在今日拉开序幕。
世有倾国倾城,原非诳语。凤凰将军府,绝世有双姝。
然则美女,在熟读史书的杜长卿眼中,无异洪水猛兽。妹喜亡夏,妲己亡商,褒姒烽火戏诸侯,无一不是红颜祸水。所以看到绝代佳人,又将其弟迷得神魂颠倒,杜长卿第一反应,是厌恶。
杜长卿理想中的妻子,大概犹如亡母,方正贤淑,相夫教子,举案齐眉,人生至乐。
然而缘份难料,世事无常。眼前人与他纠缠终生,叫他无论如何抗拒,一颗心还是不知何时失落而去,再难拣回。明明是一刻都不叫人消停的天生妖孽,就是能够叫人愿为之生,愿为之死。而他的人生,在这里失去掌控,从此情海生波,惊涛骇浪,永不停歇。有情皆孽,有爱皆苦!
红楼隔雨相望冷(五)
梵歌高唱,如来宝相庄严,含笑俯视众生。
大悲寺法堂内,百余僧众齐声诵唱。薪火相传,续佛慧命。
但听梵歌阵阵,唱曰:
“远离污染心,得清淨心;
远离贪嗔心,得慈悲心;
远离邪知心,入正见心;
远离凡俗心,得道念心;
远离懈怠心,得精进心;
远离妄想心,得正念心;
远离差別心,得平等心;
远离計较心,得自在心;
远离奸狎心,得忠义心;
远离孤独心,得群我心;
远离三界心,得解脫心。”
蒲团之上,白衣少年双目紧闭,黑发垂在身后,犹如绸缎般闪闪发亮。面色虽然苍白,但容颜秀美到极点,叫一旁的年青僧人,都禁不住暗暗叹息。
羯磨已毕,僧人托来金盘,慧昭法师来到其前,执起钢刃。三千烦恼丝一落,楚天行与尘世种种,便再无干系。
菱花镜内,自己姿容分明犹胜往昔,怎么方倒将其吓跑了?
楚楚纳闷地坐在妆台前,正满腹疑团,突听廊上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看来果然是他摆了个噱头,这不又回来了?楚楚思及此更觉不屑,听脚步声来到门外,管自拿了把玉梳去掸头上的灰尘,头也不回,懒懒道:“你又来做什么?就算你说得再天花乱坠,我也是不会听的。”
身后静默了一阵,突然有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倒是在等谁?”
杜长卿?
楚楚的手中玉梳砰的一声坠落地上,立从中断为两截。她也不顾得可惜,连忙堆上一个笑容,转过身来,结结巴巴道:“没……………没有,我自言自语呢。”
她偷眼看他,见他冷电般的目光望其脸上一扫,出乎意外地没有即时拆穿她,只淡淡道:“看来果然是好了。”
他深夜来此,原是为了放心不下她么?也对,少华自是不会违逆她之意,君逸如今但求哄她开心,也不会现在来。除却他,又是谁敢这样长驱直入,肆无忌惮?
但这里从来是他步履罕至之处,以其之傲,更不会主动来寻她,难怪她听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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