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靠近镜子,看到自己面色蜡黄、粗大的毛孔,想起抽屉里还有点珍珠粉,忙找出杯子,倒上,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鸡蛋,磕了,把蛋清滤进杯里。
珍珠粉在筷子的搅拌下扬起白白细雾,很快消失了,蛋清慢慢把珍珠粉裹住,变得有点粘度,搅着搅着,突然觉得好玩儿,就像小时候过家家把泥和水在破瓷碗里搅了当饭吃一样。接着,楚江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我的手渐渐慢下来,最后顿住了。呆坐了半天,然后,来到镜子前。我用棉球把珍珠面膜涂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感觉。
珍珠液不停从额头上淌下来,我只得平躺着,一侧头,从镜子中我看见了床上的自己,就像戴着一个面具。因为蛋清,我感觉我的表情渐渐僵硬,最后完全凝固了。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我,既看不到我的忧伤,也看不到我的快乐。
是谁带走了我的快乐和忧伤?
钟新,即使我的肉体从此时开始腐朽,我还是不能欺骗自己,我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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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都在犹豫、彷徨,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家。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回去,也许就永远困在楚江,不会再出来了。回去,是我期待的,但我又害怕回去,我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样一种异常矛盾的心态。冥冥之中,我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可我却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bsp;我和母亲的情人第9章(11)
母亲的电话说父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从母亲惊慌短促的语气我能猜测到父亲病重的程度,这个消息太突然,完全是我不可能想象得到的。在我眼里,父亲是不可能病倒的,即使死亡,也只能是遭遇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可能是疾病。他的体魄不仅能打死一只老虎,而且还能吃下这只老虎。
离开北京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是悄悄走的。
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河街即将变成丽水花园,我在上面看到了未来丽水花园的模样:它妖媚而风情万种,就像来自巴黎红灯区的娼妓。
放眼望去,以前的红砖黑瓦已经狼藉一片,呲牙咧嘴的,很多房屋露出断壁残垣,屋前屋后的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上面扬满了灰尘。河街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势力突然入侵了曾生养我的土地,我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我仿佛变成了那些千年古树,有了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撕裂感和分离的痛楚。虽然脚下的土地贫瘠得一无所有,但那种缺失营养的土壤却把它紧箍着,拥抱的力度使它无法挣脱。
回到楚江时,我愣住了,我竟然认不出自己的家,现在就站在曾熟悉的家门前。
苕货家只剩下一堆废弃的乱砖瓦。我家的半边墙也撕裂了,门上一把锁。隐隐能看到院子里的竹仍青翠地蔓延着,那团绿意,更衬托出萧条。
我回来之前,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
经济学家们可以很轻松地高屋建翎地说,这是一场文明与愚昧、改革与保守、进步势力与落后势力之间的斗争,无疑,胜利的一方肯定是前者。因为,历史的车轮是不可阻挡的。
我父亲绝对是后一势力的顽固代表。
父亲已是弥留之际。
病房里站满了人。他的面部套着呼吸机,床左侧挂着药水瓶。他不能讲话,与植物人无异。不等我问起,齐二林说父亲是与城建的因为拆房而发生了冲突,事前也刚喝了几两酒,当时热血往脑门上一涌,就倒在地上。母亲哭嚎着找人将他送到医院抢救,但根据拍的片子看来,情况很不好,脑血管大面积破裂,里面模糊一片。
除了拆迁,还有关于麻木的事情。
楚江西城区政府常委会研究决定:电动三轮车,也就是“麻木”,严重危害并制约了楚江的经济发展,为此,必须下狠心取缔。如果不取缔,楚江的交通、环保等问题都会成为一个死结。父亲闻讯后,与开麻木的同仁们结成同盟,一起在区政府大楼前静坐,后来,十几个代表被邀请到政府大楼会议室,出席会议的仅仅只有区办公室主任一人。
父亲在下面大声问:“把我们的麻木没收了,那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主任说区政府决定每辆麻木补助一千元钱。下面炸开了锅。父亲接着问是不是安排工作。主任说现在大学生都没工作,为这补助,政府都要到处化缘。父亲说主任站着说话不腰疼,问他们到底能不能安排工作。
主任说:“这个,我作不了主。”
父亲说:“你作不了主,当不了家,那跑到这里来放什么屁?跟老子滚!”说完,一帮人一哄而散。
就为这事儿,父亲在家里也没少喝闷酒,虽然区政府暂时还没动作,但他的一颗心总是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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