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鸾东意识到自己造次了,“那我就举着你吧,香案这么高,我就把你举到这么高,看你能不能及上我。”人说女孩子娇小是小鸟依人,但喜眉对鸾东而言,充其量也就是只依人的小蝴蝶。
喜眉发现自己可以正视鸾东了,他不必弯腰迁就她,她也不必抬头仰视他,喜眉格格笑起来,“我比你高了。”
“才没有!”
“比你高了!”
“才没有!”
“分明就比你高了!”喜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与鸾东的争执中,靠他越来越近,近到他一低头就可以尝到她的嘴唇。
好吧,她还是没有他高,因为他低头了。
鸾东退开一点,兀自神魂颠倒。他再见喜眉时,就觉得她变了又没变,没变的是她的清她的净,她的和美,但她不再瘦怯了,似乎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压得扁扁的,她开始妩媚开始温软,有了一种无形膨胀的魅力,要他在她的面前气怯。
“我……”鸾东想解释他的情不自禁,他怕自己唐突了喜眉,但喜眉脸上却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相反她还是带着笑,甜甜的笑。
“鸾东。”她摸了摸他脸上的刀疤,她从没觉得这两道疤丑,小的时候,她认为那是鸾东的可怜之处,大了之后,她认为这疤痕就是鸾东男子气概的一部分。喜眉主动亲了亲那两道疤痕。喜眉本是矜持胆小的人,但和鸾东亲昵,在她看来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同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
喜眉对鸾东的喜欢,并不强烈,从来不强烈,却细水长流,日日夜夜。
但她决定放弃对他的记忆时,那痛是钝的,像断开水流,徒劳,却不是一下子就能发现。
喜眉和鸾东离开之前,鸾东无可奈何地把那几个脏碗碟重新洗过,抹干。他迭声地抱怨,所有天生的霸气王气都荡然无存,他成为彻头彻尾的小男人。
喜眉身上的细绸衣服起了皱,头发也毛毛的,鸾东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都邋里邋遢的,但看在对方眼中,竟然都是美好的,就像一碗盛得过满的粥,一直往外冒,并不整洁,却更加喜人,意味着温暖和香甜。
喜眉和鸾东都不曾料到,当他们赶回齐府的时候,孙鹤明已经入葬了。
鸾东猜测,其一,可能为了照顾孙老夫人的情绪,故此丧事从简从速,其二,大约也因为时局混乱,其三,当然因为鹤明年轻,这是真正的哀丧。
新葺的坟总是整洁得让人心寒,喜眉跪拜过,上了香,站在一旁盯着那个墓碑发傻,碑是以喜眉的名义立的,喜眉的名字前面冠了“未亡人”这个称呼。
鸾东忍不住了,催促喜眉离开。
第46节:第九章莫失莫忘(7)
喜眉只好跟他离开,一路走一路抹眼泪。
鸾东虽然知道喜眉为鹤明流泪是恰如其分的,但他就是很介怀,刚要说点什么,喜眉却哑声道:“我甚至记不清他的样子。”
她刚刚一直在回忆,但她回忆不起来,因为她从来没有认真地、用心地看过鹤明。
鹤明对喜眉而言,像个梦中的梦境,醒来之后,莫说牢记,就连辨清虚实也是很难的。
一个人对不起另外一个人,到了她和鹤明这样,真是到了极限了。
听到喜眉说她甚至记不清鹤明的样子,鸾东竭力地忍,但是还是没能忍住满面的喜色,他知道他的反应十分轻浮,十分不敬,但他控制不住。
“如果当初我选择去兽口湾见你……”喜眉说不下去了。她和鸾东之间是绝对容不下任何人的,所以鹤明的境遇如此不堪。
鸾东这样巧言善辩的人,至此,也无言以对,喜眉失约兽口湾确实是个错误,但若他当时肯听从齐先生的安排,乖乖去他为他们准备的密居,不与齐先生发生口舌之争,意外不会发生,喜眉根本没有机会犯下这个错误,“我们都错了。”隔了许久,鸾东这样说。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错了,还有改回来的机会。
鸾东紧握喜眉的手,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松开了,就算喜眉突发奇想再次决定不要他,他死皮赖脸变成附骨之蛆也要缠着她,再也不会赌气离开了。
三天之约后又过了三天,鸾东还是没有出现。
明帝穆昕百思不得其解,鸾东怎么会放弃这样一个报仇雪恨,一洗前耻的大好机会?
依着鸾东那种暴虐险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怎么会?
莫非,鸾东又有了别的打算?
或者,他就是不肯悄悄地易权,非要闹到兵戎相见哀鸿遍野的地步?
穆昕以己心度人心,他认为鸾东做得出这种损人不利己,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
穆昕开始拟传位诏书,此刻太子羿远风就跪在殿外。
穆昕猜不到鸾东心里到底是怎样的主张,但他可以猜到自己的大限将至,鹤明的死讯传入宫中之后,穆昕就像听见了自己的死期一样。
羿远风一直在等那个玉玺印落的闷响。终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祷,那个沉闷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正乾宫里浮荡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咳。
羿远风拿到手上的那份写明传位给他的诏书上洒满了明帝的血。
明帝死去的时候,脸上带着浓重的笑,没人说得清他到底为何在笑。
笑他终于还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笑鸾东没有亲手夺走他的皇权、他的性命?
笑他终于解脱了?
谁也说不清。因为说也不了解,明帝穆昕虽然一掌乾坤,得到了一切,但他这一生是真正的悲剧。
因为穆昕这一世都不是为自己活的。
(bsp;羿远风见到鸾东,在他登基大典前的那个晚上。
鸾东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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