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见徐静雯仍旧怔怔的跪在当地,便低声道:“徐婕妤,皇上的恩旨,应当谢恩。”
她此时方似回过神来,木然磕下头去:“臣妾谢皇上隆恩。”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视线所及,只是他一角玄色的袍角拂在鞋子上,鞋头绣有如意云纹衔着珊瑚珠,细密的万福花样,取万寿无疆的吉利口采。福字不到头……一个个的扭花,直叫人觉得微微眼晕,不能再看。
徐婕妤等了这么多年,从秀女到女官,从女官到嫔妃,如今,终于正了名分了,但这名分,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子而来的。心底,却真的早已品不出是喜是忧。
生隙(5)
应天成的目光根本没有再望她,只淡然瞧着那鎏金错银的紫铜熏笼,声音里透着无可抑制的倦怠:“朕乏了,传如妃和瑶妃到甘露殿侍寝吧!你退下便是。”
杨清在旁边听着觉出不对来,这是册封徐氏的第一夜,皇帝如何不招徐婕妤侍寝?反而是叫了其他的嫔妃到甘露殿?
但他绝对没有胆子再问,只是连忙躬身出去,着人安排甘露殿的御驾布置了。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
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子默在第二日醒来时才听得徐静雯封了婕妤,一时失手便将整碗药汁尽数倒在了锦被之上。慌的宫女连忙俯身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请罪。
失神不语,滴着药汁的手却探向云袖内。一摩挲进去,整个人却惊的连魂魄也飞去了九天之外,衣袖里,空空如也但,自己明明记得,分明就是掖好了放在这里的。
倚在床头上,身后那精美的雕花飞凤的木饰如同烧红了的烙铁,直将子默的后背给生生烙出重重印记来,呆坐了半响,也没能回过神来。
宫女见她不言语,赶忙收拾了地上的残迹,将那碎碗收了起来,转头再去熬药。
瓷片刮到金砖,饶是再小心,到底有“咝咝”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声音听在子默的耳朵里,却无端搅的心头一阵剧痛。
她分明记得,陛下,昨夜来过了。他抱着自己,从大殿到寝殿,一直守护在床前,一直到自己沉沉睡去。
那么……玉佩,还有徐婕妤……都是他带走了么?
种种念想,如飞花般浮了上来。眼前,却突然感到一阵浑沌的痛,扯的心肺都绞痛起来。
“啊!……”子默忽然两手抱住头,一翻身便滚下了床去。宫女正在拾捡细瓷药碗的碎片,一时避开不急,便有几片碎瓷深深的扎了进她的手臂中。
鲜血絣了一地都是,宫人连声称罪,大殿中的太监宫女都围了上来。
“走开!你们……不要碰我!”子默却忽然发起性子来,喝退了上来服侍的宫人,自己躺在地上哀泣不止。
寂寞宫廷花自开(1)
众人都不敢再上前,唯有踟蹰立着。不一会,人群中奔出一个人来,却是楼兰手中提了新鲜的栀子花,一脸喜气的走进寝殿。
一进寝殿,见得子默躺在地上,手臂上兀自流着血,楼兰只把手上的花篮一丢,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块。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多年来的发小,楼兰也是在心里把子默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的。
“呜呜呜……”子默一头栽进她的怀里,两人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时哭罢了,楼兰与宫人一起将子默扶上了床。两个年长的太医匆匆赶来,给子默取了手臂上的细瓷碎片出来,又敷上了止血药粉,再用纱布层层裹上。
楼兰在旁边给子默照料着汤药,新熬出来的药汁,闻起来似乎更苦更涩,那辛辣的味道,熏的子默拧起眉头扭头转向了一旁。
“小姐,来,先喝了药吧……一会儿,陛下来看你时,可千万别再哭丧着脸了……”银色的小勺,里面舀着墨黑的药汁,边缘处,竟然有丝丝沁人的研墨之色,恍如……自己曾眼见着徐静雯的纤手晕开的墨块一般。那么黑,那么浓稠,看不到尽头。
子默将眼睛一闭,大口吞下银勺中的黑水。眼角,却逼出了两道晶莹的泪花来:“陛下,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说罢,已是泪如雨下,脸庞歪在了一旁。
楼兰不知所措的停下来,用丝巾去给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殿中满室药味,宫人在香鼎内丢进了百合香,方始有些清香甜腻的味道流溢出来。
应天成果然没有再来,湘云殿前后的石榴花都开的如火如荼的盛夏七月,子默的心中却笼罩了一片冰天雪地。
徐婕妤搬去了泽霖居,中间过来看过子默几次,子默既不拒绝见她,也不表示任何的谴责和不满,她只是淡淡的,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林子仰天长笑三声,开虐!哈哈哈
寂寞宫廷花自开(1)
“她近来怎么样了?吃的药下去这么多,怎么还是没有下床活动的迹象?听说是愈发严重了?”
含元殿里,一脸凝重的应天成召了两个专司给贵妃诊脉的太医,语含不悦的问道。
杨清这些日子,奉旨每日必去湘云殿早晚探听一下子默的病情,只是都是暗地里拿了楼兰问的,不许叫贵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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