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从我的跟班做起。等熟悉了这里的情况,以你过去在当铺积累的技艺,我可以安排你做账房或者别的。”这是龙立潮最初收留余卿的原因。但他后来又发现余卿的字画修养,也许做账房有些可惜。
“工价怎么算?”双卿问出这句,才觉得有点莽撞了。但这是她必须知道答案的问题啊。
龙立潮看出小跟班的羞窘。他再次肯定,余卿是个背负着债务的落魄商人之后。他克制自己软弱的同情心,因为他知道同情帮不了一个自尊的男子,不论如何,余卿的挫折要靠自我努力来渡过。
“工价多少不是我定的。你今后发挥出多少才干,表现出多大努力,决定了你的价值。”龙立潮说毕,见余卿懵懂地看着自己,又补充道:“我们商行里比较出色的伙计,一年可以收入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就是说,如果双卿努力,五年之内就可以赚足一千五百两,拿来充抵那幅画的价钱。当然,前提是龙立潮答应以原价出售给她。
五年的时间,不算很短,但也不算很长。反正蒋家的婚期她也违约了,没有什么牵挂。可是……五年后回到苏州,齐蕴应该已经出嫁了,而齐康也由儿童变成了少年,他们还会记得自己这个失踪太久的姐姐吗?
但至少她可以问心无愧地把舅父心爱的画图收回,舅父的养育之恩,她也算报答一二了。
龙立潮看着余卿的神色由希望转换成犹豫,最后变得坚定。他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谢谢。”双卿微微颔首后,从龙立潮面前退开,向西厢房走去。她满心想着自己的盘算,想到自己可以理直气壮地挣钱赎画,而不用做小贼,一时竟忘了下人的身份。
龙立潮觉得小跟班的举止忽然显出书卷气十足的不亢不卑,不由眯起眼睛。这个余卿看似单纯,却又时时露出谜一般难解的神情,让他不由困惑起来。
双卿推开西厢房门的一刹那,猛省自己作为一个跟班对主人的失礼。她慌乱地转身,正迎上龙立潮若有所思的眼睛。
双卿谦卑地低下头,“爷,可要小的……”她呢喃道,“可要小的帮爷沐浴搓背?”
小跟班显得很不自在,还把一只手别到背后,偷偷缠绕着垂下的发稍。
“不用了,你早些睡。”龙立潮决定今晚到此为止。
“是。”双卿如释重负,答应着进房去了。
留在院子里的主人,将目光由西厢轻轻合起的门上收回,转到头顶的梧桐树。
龙立潮疑问: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他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亲近帮手,来代替逐渐独当一面的沈默姑。若论才识,余卿或在默姑之上。但要让余卿进入角色,他肯定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这个余卿值得他争取吗?
胡大管家一早匆匆赶到龙立潮居住的院落。爷的身边多了个不知深浅的新人,他有些不放心。果然,正房里他只见到独自用早膳的主子,而跟班余卿的西厢房门还关着。
“爷,小伙计还没起身?”胡阿牛登时气急败坏,“太不像样子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奴才叫他去!”
“你一早来,只为了教训他?”龙立潮问。
“这——也不全是。”胡阿牛止住迈向西厢的步子,“爷,城里各处分行的掌柜们知道爷回来了,大清早就来府里集合,现在外头厅上等着向爷回事,听爷发话。”
“我们商行的掌柜,不是个个都有决断权吗?”龙立潮信任自己的下属。若什么事情都在龙立潮回来后禀告,等自己这个大当家拿主意,还要他们做什么。
“有是有。只是爷去了大半年,大家都惦记得很,想早点见爷一面。”这倒不是胡阿牛拍马屁。
“你去招呼他们用茶,我就到。”龙立潮放下餐具。
“是。”胡阿牛俯首答应。他忍不住又指指西厢房,“爷,那小伙计——爷可不能太纵容了他。他一个新来的,起头几天最重要。若放任他这么懒散,就不是爷留他的初衷了。”
“我有分寸。”龙立潮原来不知道自己对余卿的关照,已经明显得让胡管家担心了。
胡阿牛的劝诫是有道理的,龙氏商行不留用吃白饭的闲人。
胡阿牛才走,小伙计就轻手轻脚跨进正房的门槛,垂头立在主人龙立潮身边。
“爷……”余卿似乎想解释晏起的原因,但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头垂得更低了。
“桌上有你的早饭。上午你找个人领着熟悉一下环境,午后在马厩等我。”龙立潮一边说,一边穿起长衫。见小伙计依旧认罪般垂着头,他无奈地补充道:“过来,帮我系上腰带。”
“是。”小伙计明显地松了口气,走过来拿起腰带。可是问题又来了,“爷,这带子……”他手足无措,似乎不知道把腰带往哪里比画。
龙立潮张开双臂,示意小伙计将带子围过来。
“啊……”小伙计犹豫了。
双卿,你不能怯场啊。你现在是一个男子,一个跟班儿为主人系腰带,有什么可害羞的呢?
余卿不是个习惯侍候别人的寻常跟班,他现在或者认为替别人系腰带是他低贱职业的开始。但龙立潮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余卿必须通过这一关。就当这是对余卿的第一个考验吧。
时间似乎在两个人之间停顿了一下。接着,龙立潮看见余卿咬了咬嘴唇,猛然闭上眼睛,直直走过来。
虽然主人的身材属于瘦硬结实型,但骨骼魁梧。小伙计不得不勉力将瘦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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