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树林,也未必能找到一个真正安静的地方。
——对于每一个后工业时代的城市人来讲,公园也许是他们对大自然最后的怀念。就象那些被养在鱼缸里的鱼一样,至少要在周围插上几棵水草才算活得殷实、体面。虽然这些捏造出来的风景所能提供的真实感实在有限,可似乎人们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走在“青年公园”弯弯曲曲的甬道上,我的心情就如同脚下的石子路面一样坑坑洼洼。我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一个改变处境办法,即使在这里走上一夜,我也很难真正地平静下来。
在公园尽头一块巨大的假山石的后面,我终于找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地方。虽然距我不足十米就有两个对着树干练习“吐纳”的老人,可是他们毕竟不象那些缩在角落里互相按摩的情侣一样容易让人分神。我把手里的提箱和背包都放到地上,找了块略微平展的石头坐下来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色——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之后,第一次有机会这样坐下来欣赏风景。
我发现,如果单从视觉上判断,公园里的景致其实并不比红水河逊色,只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免不了会带出几分刻意——那些被人工雕琢出来的山石楼台就象街头卖笑的站街女一样显得廉价而又扭捏作态;而这许多被勉强安插在周围的树木也都因为没有适宜的土壤而明显有些营养不良。其实做为一棵树,无论被栽种在什么地方它都会竭尽全力的生长。只是由于境遇的不同,才导致它们有的可以枝繁闲到对这种街边游戏感兴趣的程度,之所以还要这样做,主要是想在求人之前试试自己的运气。
我装模做样地为自己挑了一把长枪,直到把准星对准了不远处的气球后,我才想起自己其实从小就缺乏这方面的才华……
果然,十枪过后我仅仅打破了两只气球。而且更加悲哀的是,那两只被打破的气球都偏离了我当时的瞄准对象至少有半米的距离——我想这也许就真的是我的宿命。在心灰意冷地把五块钱交给年轻人后,我愈发觉得自己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刚刚离开摊位,一个一直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老头就走过来贴在我的耳边说:“小伙子!你上那当干吗呀?!他那枪的准星都掰偏啦……”
“……”
虽然有些吃惊,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木然。回头看着那个依然朝我点头微笑的年轻人,我开始觉得他的样子就象是上帝——从一开始,我们玩的也许就是同样的游戏——虽然有时候我看起来象是离目标很近,可是自始至终,我手里拿着的却都是一把被调歪了准星的枪……
在青年公园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几经徘徊我才终于鼓起勇气打了冯宽的传呼。刚刚放下电话,一个因营养过剩而明显有些笨拙的女士就跑了过来,公然和那只电话谈起了恋爱。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让她了解我焦急的心情,在咳嗽、看表、揪头发都宣告无效之后,我只能再次鼓起眼睛,做出一副阴险、邪恶的“歹人”相,试图从精神上给她施加些压力。可是这个以往屡试不爽的绝招不仅没能发挥功效,反而招来了女士轻蔑的眼神。我想她也许早就已经敏锐地洞察到,就凭我时下的身形,即使再添些火气也不会有足够的力气把她拖到路边的草坪里先奸后杀吧。
无奈,我只好蹲在路边,开始象所有那些连续遭受打击却仍然不愿承认时运不济的人一样,背诵起了孟夫子的传世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女士终于心满意足地挂上了电话。在离开之前,她还没忘疾首蹙额地“剜”了我一眼。我刚刚松了口气,一个中年男人便又走过来抄起了电话。我蹲在路边的尘埃中无可奈何地干笑了两声,心里揣测着不知上天将安排何等“大任”于我,竟需要如此煞费苦心地鞭策、历练。
在我打完传呼大半个小时之后,电话铃才终于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
“我的!我的!”虽然因为蹲得太久,起身时明显有些头晕目眩,我还是在第一时间跌跌撞撞地扑到了电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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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冯宽吗?……”
“哪位?”
“我!陆小山!”
“靠!你这电话怎么这么忙啊?”
“公用电话!一方面是我运气太差,一方面是老板运气太好……”
“怎么着?回来了?!”
“回来了!呃……我、我们公司散摊子了……”
“我知道!过我这儿来吧!”
“你在哪儿呢?”
……bsp;“四人帮”1
依照冯宽的指引,我很轻松就找到了位于市中心、法院边上的一套百余平米的门市房。离得老远,我就看见冯宽正站在路边指挥着几个工人往房顶上吊装一个巨大的灯箱。门市大厅里还不时传出电动工具凄厉、尖锐的叫声。
还没容我走近,冯宽便远远地迎了过来。他动作浮夸地跟我使劲握了握手,那感觉就象是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
“你可回来啦!乡亲们都盼着你呐!”和以前一样,冯宽还是那么喜欢说笑。
见他表现得如此热情,我的信心便也跟着一下子恢复了许多,“唉!我也是没办法!让乡亲们久等啦!”虽然自知并没有多少幽默感,可我却总是本能地想要配合冯宽的语言风格。
“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可是这儿的名人了,这几天我都替你收好几个徒弟了……”冯宽继续煞有介事地说。
“这太严重了吧?我也是个普通人嘛!”我依旧当他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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