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很愧疚，你们愿意接受他吗？”
“好啊。”两个孩子一致的回答让希安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似乎是独守宝藏的巨龙，突然有一天被四十大盗光顾了一样。况且这两颗最名贵的珍珠还是自愿跟着强盗走的。难以言喻的害怕被抛弃的感觉。
希安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道：“那我们明天去和爸爸见面好不好？”
思澈望着思哲，片刻的犹豫之后，两个人才慢吞吞地道：“不好。”
“为什么？”
思哲用手指专心致志地抠着沙发上的一个小洞，咬了下嘴唇道：“我知道他是我爸爸就好了，我不想和他见面也不想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对不对，思澈？”
思澈重重点头，小声道：“反正你也不让他给我买可乐。”
希安鼻子一酸，胡乱地揉着两个孩子的头，“坏小鬼。”失而复得的宝物，足以让巨龙欢喜地流下眼泪，那么让四十大盗饱饱眼福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喊他爸爸，也不用和他见面啊？”
“不行！”希安把思澈压在沙发上，在他腰上挠了几下把他逗得咯咯笑，“爸爸很想你们，今天过来的就是林是的妈妈和弟弟，他们也很喜欢你。明天我们去见见爸爸好不好？你们要是不想叫他爸爸的话，也可以叫他林是啊，他不会生气的。”
一家人闹在一处，从沙发一路你追我赶地跑到卧室，在床上玩起了枕头大战。一向早睡的思澈到了九点半还没有半分睡意，睁着大眼睛偎在希安怀里央求听鬼故事。
希安一只手撑着头，嘴里咬着指甲，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阴森恐怖的鬼故事，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大的人，遇到小强平均能尖叫半分钟以上，走夜路差不多能要了她的命，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屋子里藏着另一种生物（可能是鬼吧）……
“有一天啊，一个长得超级帅但是很穷的书生正在自己家里看书，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吹灭了屋里的唯一一支蜡烛，等书生摸索着把蜡烛点亮之后，发现面前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妙龄少女。”希安正想着说之后他们就暗送秋波，然后春风一度了，却蓦然惊觉这个故事不怎么适合学龄前儿童，内心无比纠结怎么糊弄过去。
“然后呢？”思澈等得不耐烦，催促道。
“然后就是少儿不宜的镜头啦，所以你就给我好好睡觉吧！”
“什么是少儿不宜啊？”思澈无比纯真地问道。
“就是不适合小朋友。”
“啊？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听到结局啊？”
希安思考片刻后道：“你现在是四岁，再过十年吧。”
“十年很快么？”
“很快，我眨了一下眼睛你们就这么大了。”
“那你再眨两次眼试试看好不好？”
希安干脆闭上眼睛，“我现在没有心情眨眼睛，你快给我老实睡觉。”
思澈不甘心地吐了一下舌头，指指自己的额头道：“那我要一个晚安吻。”
希安凑过去，亲了亲他，又转过身亲了亲已经睡熟的思哲。
我不愿做斩恶龙斗巫师的王子，我只想做一只守护着自己宝物的巨龙，即使身处黑暗的沼泽，即使身处渗水的山洞，即使身处无人的荒漠，我也只愿把我的宝物藏在身后，然后，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何况爱恨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希安的心情却不是十分疏朗，谢绝了林是开车过来接他们的好意，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乘公交车到了约定的咖啡馆。
刚一进门就看到林是挥着手对他们打招呼。
“你们在外面我就看到了，今天这么热，搭公车很辛苦吧？要不回头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希安让两个小孩子坐好，从包里拿出纸巾替他们擦擦头上的汗道：“也还好，没让你久等吧？”
“没有没有，我就比你们先到一小会儿。”林是招手叫来服务生，问两个孩子，“小哲小澈想喝什么？”
两个孩子看看林是又看看希安，一脸乖顺地道：“牛奶。”
希安微笑着摸摸他们的头，夸奖道：“真乖，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林是把单子递给服务生，道：“两杯温牛奶，一杯红豆奶茶不加冰。”
希安摇摇头道：“不要奶茶，换成绿茶吧。”
“我听说我妈昨天去找你过了？”林是看着挤在两个座位上的三个人，有些苦涩地问道：“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也是想两个孩子，希望你能体谅。”
希安道：“没有的事，伯母对我一向是很好的，还说下次熬绿豆汤给我喝。”她推推两个孩子，略微低下头道：“叫爸爸好不好？”
思澈和思哲有些不乐意地撅着嘴道：“爸爸。”
希安摸摸他们的头以示表扬。
明明等待这一声爸爸已经很久了，此时此刻林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要的不是敷衍的那一声爸爸，而是当初那个会紧紧握住自己双手的希安，那个经常皱眉但在自己身边却更喜欢微笑的希安，那个仔细为自己挑去饭菜里姜丝的希安，那个不知道心疼不知道背叛的明媚到嚣张的希安。
“希安。”林是觉得自己喉头发紧。
“嗯？”希安抬头看他，“什么事？”
林是只是看着她，眼神无限怜惜，那么美好的希安，被自己弄丢了，他明白，这场长远的对峙中，希安只会后退，她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意料外的自卑，意料中的固执。那么勇敢地爱了一次，把她拥有的一切全都赔了进去，他明白的。年幼时母亲去世，父亲离家，她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够好，故作坚强的眼神深处是脆弱的渴慕，他明白的。
“希安，对不起。”林是一手撑头，眼泪砸在桌布上。
希安微微愣住，林是，从没在她面前哭过。
“林是，没关系，真的。”
她恨过他，这种恨意浸透了漫长的时光，却又被漫长的时光给磨平了。刚出国的那段时间，她既要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又要看护重病的父亲，还要拼命适应陌生的环境，各种繁琐的事情纷至沓来，她想念遥远的故乡，和像冬天的火堆一样熨帖的微弱的温情。有时候，她恨不得张钰意立马就甩了林是，她真的完全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大度。
但是，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她的父亲去世了，她的孩子出生了，她回国了……她忘记林是了。
不管什么东西，都经不起时间的推敲，何况爱恨。
“希安，对不起。”
“没事了，林是，我很久以前就原谅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是喃喃自语，哽咽着。
希安静静地等着林是从自己的内疚中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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