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下午,夕阳微微昏黄,我坐在寝室宫香的床上一点一点理着她的东西,在向晚的华丽和忧伤里一遍遍地回忆她暖如花开的笑容。往事一丛丛生长,离离如花。
她从医院里出来的那天,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善良,就是去爱护他人,就是无法分离,无法遗忘,无法丢弃,就是一种永恒的存在……你懂么?”我那时对她说的话一知半解,不过现在我仿佛明白了。我不敢再想她的其他的话语,一想就十万八千里千秋万代永世不了结。
这天晚上的梦里我梦见了宫香,好像是她,看不太清她的脸,我不敢确认,只是个穿着粉色裙子的温柔姑娘,绵延的笑容,舒展。我和她牵着手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小时候暖风细草的原野,走过长草丛生的青径,一起倒进深深的麦禾,无伤无痛,我希望我们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地老天荒。周围是夏夜里的稻麦香气和寥寥风声,我们双手交拢,望着天上点点滴滴的星辰,低语。
我问:“是你么?”
她回答:“是的,是我。”
我说:“宫香……”
她疑惑:“嗯?”
我笃定地对她说:“你所说的那种永恒,我相信了。”
她说:“我要走了。”
我说:“是么?这么快。”
她回答:“回到那个云朵柔软、没有烦扰的地方。”
我问:“那也是你来的地方吧?”
她回答:“嗯。”
我问:“那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她说:“有一句诗我很喜欢‘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懂么?”
我回答:“懂的。”
她说:“所以,根本不必说再见的。”
苑松自从宫香不在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他那天对我说:“我不想再做舞台剧了,因为每次一提起舞台剧就想起宫香来,我一直没问她,有没有看过《知音》那部电影,电影讲的是小凤仙,能听懂她的琴的人走了,她的琴弦就突然断了。”
苑松问我:“凌朵儿?有信纸吗?”
我疑惑:“干嘛?”难道他知道我这里还有给芮云房写完信没有处理掉的相同装帧的信纸?
苑松:“我要写歌词。”
我说:“写歌词?写歌词用信纸?”
苑松:“不是,我写信,信里带歌词。”他写好给我看,原来是《我们的朝代》:
千百次,走失在人海
多少次,迷失在花海
原以为抵不过宿命的安排
但那些笑容干净的男孩
和那些眼眸清澈的女孩
低头教会我最经典对白
转身填补我生命的空白
留得住刹那永远总会打开
不担忧随风而逝的悲哀
等我明白过来,你已不在
只剩蓝色的鱼自由自在
等待的人举着站牌
悉心的人抹去青苔
舒展开你的衣摆
解开你的发带
肆意旋转摇摆
这方是我们的华丽舞台
请遗忘风雨飘摇的年代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美丽朝代
艺术设计系晚会上,苑松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他在台上为情景剧报幕时,对着台下几千人陈述自己的心愿:“有一个姑娘,她像天使一样干净,她想着别人总是比自己多,她看惯了人世间无重数的悲欢离合,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在伤心,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帮她,帮她分担所有的悲戚和苦痛。这首歌,送给她,这出戏,也送给她。这是一出,给天使看的戏,只是,这个天使,总是皱着眉,总是不开心。宫香,我想你听得到:我的生命是一篇流光溢彩的文章,而你是永远的题记。”
我在台下泪流满面,看着苑松:“题记?苑松多有心计呀,他这么表现痴情要有多少女生被感动,又有多少女生会主动投怀送抱呢,真是个坏人。”
早晨,我站在这里,苑松也站在这里,冰冷的雾气在周围,围绕着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己正沉浸在一个硕大的凄怆里,雾气就如同这凄怆,把我们的痛,我们的恨,我们的思念,全都裹挟,裹挟在墓碑前,缠绕我们所有的触觉。通往墓碑的青石板路旁开满了白色的花,宫香的桃花谢了,现在只有她们陪我开放,只剩她们陪我开放。
时隔多年才通晓“光之暗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善的明亮光辉反面,是残酷冰冷的光之暗面,干净唯美的背后,永远携带负载着世界上最邪魅的各种丑陋,善的明亮与恶的灰暗,无法分割,紧紧相连。只有通透地摸清丑恶与唯美,才能把唯美从丑恶中利落地提取剥离,那些少数的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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