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的工夫,就到了晚上。柳宣问我,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我笑着回答她,我正在休年假,有七天的时间,正好可以好好陪陪你。其实我在说谎,虽然国家有年假休息的制度,可在我们单位,从来就没有落实过,别说七天,一天也没有。
柳宣凝视着我的眼中,闪现异样的神采,欣喜,惊讶,甜蜜或者还有一些别的。我想,她一定猜得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她沉默着,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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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心里很明白,她默许了,因为,她给了我家里的钥匙。
我向单位请了五天假,加上周末休息的两天,一共是七天。我知道这么做有些不妥,因为单位里很忙,别说五天,就是请二、三天也是很难的。但是单位的领导还是同意了,因为我的态度很坚决。
然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到外地出差七天,今天就出发了。父母有些吃惊,说你要回家把换洗的衣服带上啊,我说时间紧来不及,自己随便买几件就行。
我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赵雨心并不在家里,所以她并不知道。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因为,我再一次暴露了自己自私的一面。
我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为了柳宣,我可以放弃一切。
我和柳宣,我们两个人,开始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日子——和忧郁的白领姐姐同居的日子。想看
(87)挑战
下午六点,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熟食,有烧鱼块和宫爆鸡丁。鱼是很好的抗忧郁食物,我觉得,这大概就是住在海边的人,都比较快乐的原因吧。我还买了一些全麦面包,饼干,一些水果,有香蕉、釉子和樱桃。书上说,这些都是抗忧郁症的食物。
但是,超市里没有做熟的蔬菜,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我决定,自己以后要学会做菜。
柳宣的食欲依然很差。她只吃了几口菜和小半碗米饭。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我慢慢地哄着她,她勉强咽下去了一个面包和半根香蕉。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口舌伶俐的人,相反,我的嘴很苯。吃完晚饭,我尝试着给柳宣讲一些笑话,讲着讲着,我发觉自己讲不下去了。
因为这些笑话,我自己都不觉得好笑。可是,柳宣还是笑了,机械重复的笑容,比她的眼泪,更让我感到难受。
“小男人,你知道我的事吧。”柳宣忽然开口,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恩,知道一些。”我觉得隐瞒已经毫无意义。
柳宣垂着头,双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膝节,缓缓地说:“我看过一本书,心理学权威凯•;杰米森的一本书,他说,忧郁症患者的体质是先天的,就像干燥又易碎的柴堆,无法躲过生命中四处飞窜、无可避免的火花而被点燃。”
“不,我不认为是这样。那有人生下来,就注定会是忧郁症患者的,你只是……”我急忙捂住了嘴巴,我差点说出了柳宣的忌讳,她应该很不愿意听到这些。
“我一直很清楚,那些失去的东西,永不会再回来,我不是没有勇气面对,我很清醒,只是……它……它还是会无声无息地跟随着我,前进一步,倒退两步,前进两步,又退后一步——像华尔兹舞步一样。”
“我并不想这样,但是我就是摆脱不了它。”柳宣的话,流露出少许绝望的情绪。
柳宣话里的含意,我不是很理解。我渐渐意识到,帮助柳宣走出忧郁症的阴影,比我想象中的要困难。我的信心受到了小小地打击,我简单地以为,只要有爱,只要能够让她勇敢地面对曾经失去的东西,就能够解决一切难题。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助她,我只有轻声安慰她几句。
柳宣很早就睡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容易疲劳,不喜欢活动,甚至还有一点懒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忧郁症患者的症状之一。
柳宣家里只有一张床,我只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打开客厅的小灯,偷偷拿出下午买的那本名叫《忧郁》的书,躺在沙发上看。
它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关于忧郁症的著作,书中既有大量采访、调查和研究得来的翔实材料,也记载了作者刻骨铭心的“忧郁”历程,甚至在作者还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他的忧郁症又复发了。
忧郁症远非人们想得那么简单。不仅是心理学,甚至连哲学、法律、文学、艺术、历史和许多其他的学科,都分别探讨过忧郁症的成因,但是,忧郁症的根源究竟在哪里?至今仍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忧郁症并非是意志薄弱的表现,因为意志很坚强的人,也同样会患上忧郁症,所以,忧郁并非是“无病呻吟”,而是一种真正的疾病。
忧郁症并不仅仅等同于一大堆痛苦,但太多的痛苦沉积在内心中,忧郁症就容易发作。哀伤是因为在某种处境下产生了忧郁,而忧郁症则是无处不在的哀伤。愁苦就像秋风吹拂的风滚草,在地面被折断后随风滚动,却越滚越大,无休无止;不断恶化的情绪又像风吹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
忧郁可能是痛苦长期的积累结果,也可能很突然出现。你早上醒来,没有任何异常因素,就会感觉莫名其妙的沮丧、孤独、脆弱、厌食、浑身无力、失眠,全身不适,已无力集中精神做任何想做或必须做的,那怕原来很感兴趣的事。
忧郁症的可怕之处,在于对一切人一切事的厌倦,丧失了生活的乐趣,失去了活着的意义,甚至在重度忧郁症患者的眼里,死,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很普通,很简单。
看到这里,我的心莫名奇妙地紧张起来,感到全身上下发冷,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底缓缓升起。我下意识地扔下书,从沙发上起身,来到柳宣的房间门口。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房间里面很安静。我想,柳宣或许已经睡着了。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我轻轻扭了一下门把手,手的触感告诉我,柳宣的房门并没有反锁。我把门慢慢打开一个小缝,眯着眼睛向里面望去,房间里面很暗,透过客厅的灯光,我看见了柳宣。
(bsp;我只看见了她的背影,她并不在床上,她背对着我,静静地伫立在窗边,宛如一副凄美、宁静的画卷。晚风,似一只温柔的手,拂过她如天使般忧郁的脸,她的长发,和她那件洁白的连衣裙。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走进她的房间,她现在或许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又或许,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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