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件记录里有她用不甚标准的外文质问老外为何没有屉行他们的交换条件,老外用调侃的口气回复“如果你的身体有一个品牌的价值,那么姑娘,你对自己估价太高了”;年轻的女孩不愤地回信咒骂,老外回信威胁将把他们的照片放在网络公开或者直接邮到她父亲的公司;然后老外不知廉耻地用照片威胁女孩继续出去约会,女孩没有再回复。
干警叹气:“小姑娘涉世不深,太容易上当了,如果老外真敢公开这些照片,他自已的前途也得报废。”
方竹久久不能成语,李晓渴求亲情,渴望父爱,却选择了最错误和最愚蠢的方式。她再也没有可能回来了。
她起身离开。
何之轩在室外抽烟。
他问她:“都好了?”
方竹摇摇头又点点头,虚弱地说:“我想去看看我爸。”
何之轩握住她的手,对她说:“好。”
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何之轩已经熟门熟路,同住院部的护士打好招呼,领着方竹上了楼。
这里的病房每一间都配了锁,何之轩有钥匙,把门打开。他没有跟着方竹进去。
房内开着橘黄小灯,睡容安然的父亲被照出一头花白的头发,他枕在一条旧了的脱了线的蓝色围巾上。
方竹站定在父亲面前,看着他的睡容,他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很累,唇抿得很紧,也许是感到很多亊情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她想起行将就木的李润,她不知道有没有一种苍凉的萧索盘旋在父亲的心头,而她对着父亲睡颜的那一刹那,有一种轰然从头顶劈开。
方竹从没如此刻一般,觉得自己错到离谱。
于是,方竹握住了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她哭了,这么多年以后,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把眼泪流得如此汹涌。
而那之前的一次,是母亲去世后,她隔着电话一边流泪一边对父亲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
父亲说的却是:“这是你同你老子讲话的口气?”
所以她用了全力来恨这个父亲,如此冷,如此硬,并且给自己构造了一个隔绝父女之情的世界。她和李晓一样愚蠢。
方竹想起曾经问过母亲,缘何爱上父亲如此冷硬的男人。
母亲说:“你爸爸只是不懂得表达。”
不懂得表达的男人,没有见妻子最后一面。在她看来,是全然的失败,而今再看,她也有与父亲一样的失败。
父亲的手,轻轻揉她的发,她听到父亲无奈的声音:“傻女,哭个毛。”
父亲的手,重新回到了方竹的生命之中,她的渴望从未如今晚这样蔓延开来。全部的委屈和悔恨化成泪水倾泻而出,把年少的轻狂拂扫。
方竹捧着父亲的掌,把脸贴在他的掌心。
父亲说:“回来就好。”
方竹不知伏在父亲床头啜泣了有多久,后来又是如何被何之轩送回公寓,早上醒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而昨天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做梦。何之轩问她:“今天去不去你爸那边?他明天就出院了。”
方竹知道已经制止不住自己的渴求:“我去。”
方墨箫的病房里有客人,表哥徐斯正伴着姑姑、二叔和父亲说笑话。
何之轩陪着方竹进门,徐斯笑道:“哟,今天巧,一家人都到齐了。”
方竹在这些年头一4碰上家里长辈们齐集一堂的情形,她身边的何之轩只是淡淡一笑。
长隼们并不排斥何之轩的在场,且他还更为熟练地为在场诸位倒茶切水国,俨然是主人摸样。方墨箫看着何之轩微笑。
姑姑将方竹拉到病床边坐下,说:“方竹,很高兴在这里能看见你。”
方竹羞愧。
二叔笑道:“还是女儿在身边好,有人照顾。”
方墨箫对自家兄弟说道:“哪里好?养得不知道自己的苦。哼!”一手重重搭在方竹的肩头。
方竹用眼睛细细打量身边的父亲。
她有多长日子没有见到他本人了?上一次还是他特地赶去饭店看望她的。她的父亲从来没有抛弃过她,在她背后为她解决了多少问题?
她一直是晓得的,就是不肯去承认。
她望着父亲,白天光亮,能让她看湥Ц盖琢成系牟讍祝帝址置鞲醮忧埃哪谀烩?br/>
二叔笑道:“你就吹毛求疵。我家两个小的都在新西兰,都去了七八年也见不着两次面,换你这样你就知道苦恼了。”
何之轩将热茶递到方墨箫手内,他喝了一口热水,从怀里聿了表来看时间。方竹看得湥c峭砀缫黄鹇虻哪且豢椤8盖自诒砜凵舷盗艘惶跻醋樱奖阈k幌伦哟蚩砻妫匆谎凼奔洌俟睾茫呕鼗忱铩?br/>
她—抬头,看见表哥在同她眨眼睛。
方墨箫说:“搁在身边也是操不完的心。”他伸手抚摩着放在枕上的蓝色围巾,方竹的眼微微热起来。也许许久没有同父亲说过话,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往父亲身边靠了一靠,下意识好让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亲密父女。
亲戚们都体贴,寒暄几句便告辞,都希望留他们父女二人多些时间私聊。
徐斯离开时问何之轩:“有没有空抽一支烟?”
何之轩跟着徐斯一块儿出了病房。
方墨箫说:“他俩如今关系不错。”
方竹晓得父亲指的是什么。
她从床头柜的水果篮里找了一个苹果,又找来水果刀,坐在父亲身边削起了苹果。方墨箫由着她,自顾自看着报纸。
几年的隔阂和误会好像从来没有在他们父女之间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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