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和夏理诚、夏理瀚兄弟走在一起。夏理瀚担心革委会刚成立就会被迫流亡;夏理诚坚信红联总攻不破红旗总部的防线。童无逸本来是最爱辩论的,却因为没见着洪玉聪而郁闷不舒,不想介入,对双方的求证都敷衍了事。
在兴中街口,碰到童无逸的小学同学,西南交大红卫兵,提着相机,背着军用皮挎包,说是省里某报记者,要到洪家冲、乾元关火线采访。夏理瀚怂恿童无逸要跟着去。记者答应了。夏理诚说自己眼睛不好,去了也看不见,就回家了。
记者说:“先到乾元关。”
乾元关是古兴桥驿南门外的险要关隘。四尺宽的石板驿道傍岩而上。关旁的七层古塔将关下驿道尽收眼底。塔下的工事将古驿道控于掌中。坚守乾元关的是赫赫有名的宜宾红旗第八团。红联总突击队在大炮机枪的掩护下,发起几次冲锋,都被红旗八团居高临下的猛烈火力压制在关下不足百米的石岩旁。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记者亮出证件,警卫放行。童无逸几个在两米深的战壕里,对头上呼啸而过的枪弹竟毫无恐惧。
记者要拍红旗八团战士浴血奋战的镜头,胡子巴叉的战士们很配合,都豪迈地拍着胸膛,发誓不让麻匪前进一步,誓死捍卫新生红色政权,用生命和鲜血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果实。
一个络腮胡从掩体中抱出一箱子弹,对记者说:“请你们转告刘、张、王、郭四位首长,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麻匪就休想进兴盛城!”把子弹送上战位,转身说:“你们没吃午饭吧?快吃。干净的。不吃只有倒掉,浪费了。”
战壕里、掩体中,到处是馒头、面包、饼干;几个铁桶里是冒着热气、发散香味的白米饭、红烧肉、粉条海带汤;到处是一包包、一条条的“飞马”、“大重九”、“大前门”。
记者说:“都没吃吧?吃!不用客气。火线午餐,枪炮声伴奏,别是一番风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三个不客气饱餐了一顿。饭后,记者顺手揣了几包烟进挎包,叼着支大前门,在堑壕里走了一圈,说:“走吧,到洪家冲!”
交通壕里,记者说:“阵地战,不痛不痒,没看头!”
话音刚落,背后一阵急促地呼叫:“让开!让开!快!让开!”
四五个战士簇拥着一个从古塔上背下来的重伤员。记者赶忙拍照,抓住从身边匆匆跑过的战士采访。
实际上伤员早已死亡。据说是一中红卫兵,还没满18岁,是古塔上的观察哨。一颗子弹射进古塔圆窗,从厚实的塔壁上反弹过来,击碎了他的后脑。
看到他裹满纱布、鲜血淋漓、凹陷缺损的脑袋,童童无端地想起爸爸被打掉半边,流出脑髓的头颅。都是政权争夺中牺牲的无辜,能追究谁的责任?幸好不满18岁的小伙子,没有留下苦命的孤儿,没有人享受他的余荫,也没有人受到他的株连。
他们急急地抄小路跑到洪家冲。
同样是记者开路,进入火线。童童顺堑壕跑进了高射机枪阵地。射手是一个30来岁的壮实汉子。两个助手也差不多。都穿着半旧褪色的军装。衣领和军帽上还清晰地残留着领章、帽徽的深绿色轮廓。他们是宜宾红旗派主力:方面军金沙纵队,集体转业的军工;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对付麻联总军工部队的装甲车、坦克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步话机传来命令:麻匪的进攻开始了。准备战斗!
沟对面,山岩下,盘山公路弯道上空腾起一阵烟尘。远远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闷雷样的轰鸣。剪形镜前的观察哨大声说:“来了!来了!”
黑烟尘土中,三辆庞大的装甲车、两辆坦克,成一字纵队,拐过山脚的弯道,冲上来。坦克炮向童童所在的阵地仰射。因距离不过百米,一发发炮弹飞过头顶,在后面山坡上城郊民房里炸开。浓烟四起;烈焰腾腾。居民们狂呼乱叫,争相逃命。
装甲车上的机关炮打得阵地前土石横飞。岩壁像雪崩样一层层坍塌。
有人大喊:“隐蔽!”
童童慌忙躲进掩体,见战士们一个个无动于衷,立在战位上,又忍不住跑出来,听有人高喊:“预备——打!”
顿时,机枪声像急风暴雨,子弹打得公路上烟火升腾;迫击炮像惊雷,在钢铁怪兽群中猛烈炸开;高射机枪“通通通。。。。。。通通通。。。。。。”敲着三拍子的急促鼓点。领头的装甲车被高射机枪击中要害。只见坚实厚重的钢甲上冒起一阵火花,窜出股股浓烟。穿甲弹击穿装甲;爆破弹和燃烧弹跟进爆炸、燃烧。这钢铁怪兽在路心一歪,横卧不动,瘫在当年童童和聪聪走夜路碰到人屙夜屎的那个弯道上。
击毁的装甲车挡住了去路。其余的战车急忙调头,在黑烟尘土中冲下山去,拐过山脚不见了。
步话机传达命令:“延伸射击,封锁公路!”
高射机枪、迫击炮、轻重机枪在山脚公路拐弯处筑起一堵火墙。十多个步兵端着枪迅速冲下公路,把装甲车包围起来,高声喝令:“麻匪!快出来投降。缴枪不杀!”
装甲车扩音器高呼:“黑旗匪帮莫猖狂!红色战士不投降!”
黑匪劝降不成,用手雷炸开装甲车门,从车里抓出四个受伤的麻匪,都是20来岁的青年。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头裹纱布,浑身是血,两条伤腿“汩汩”地冒着鲜血。两个黑匪夹着他拖到路边。
记者已经跑下公路,给俘虏和击毁的装甲车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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