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西门闹二姨太太,解放后改嫁蓝脸。
吴秋香——西门闹三姨太太,解放后改嫁黄瞳。
蓝脸——原西门闹家长工,解放后一直单干,是全中国唯一坚持到底的单干
户。
黄瞳——西门屯村民兵队长、生长大队大队长。
西门金龙——西门闹与迎春之子,解放后一度随养父姓蓝。“文革”期间曾
任西门屯大队革命委员会主任,后任养猪场场长,团支部书记,改革开放后任西
门屯村党支部书记、旅游开发区董事长。
西门宝凤——西门闹与迎春之女,西门屯“赤脚医生”,先嫁马良才,后与
常天红同居。
黄互助——黄瞳与吴秋香之女,先嫁西门金龙,后与蓝解放同居。
黄合作——黄瞳与吴秋香之女,蓝解放之妻。
庞虎——志愿军英雄,曾任县第五棉花加工厂厂长兼书记。
王乐云——庞虎之妻。
庞抗美——庞虎与王乐云之女。曾任县委书记。常天红之妻,西门金龙的情
人。
庞春苗——庞虎与王乐云之女。蓝解放的情人、继妻。
常天红——省艺术学院声乐系毕业,曾随“四清”工作队在西门屯工作,
“文革”中任县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后任县猫腔剧团副团长。
马良才——西门屯小学教师、校长。
蓝开放——蓝解放和黄合作之子,曾任县城车站派出所副所长。
庞凤凰——庞抗美与常天红之女,其生父实为西门金龙。
西门欢——西门金龙和黄互助养子。
马改革——马良才与西门宝凤之子。
洪泰岳——西门屯村村长、合作社社长、党支部书记。
陈光第——先任区长,后升县长,蓝脸的朋友。
第一章受酷刑喊冤阎罗殿遭欺瞒转世白蹄驴
我的故事,从1950年1月1日讲起。在此之前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在阴曹地
府里受尽了人间难以想象的酷刑。每次提审,我都会鸣冤叫屈。我的声音悲壮凄
凉,传播到阎罗大殿的每个角落,激发出重重叠叠的回声。我身受酷刑而绝不改
悔,挣得了一个硬汉子的名声。我知道许多鬼卒对我暗中钦佩,我也知道阎王老
子对我不胜厌烦。为了让我认罪服输,他们使出了地狱酷刑中最歹毒的一招,将
我扔到沸腾的油锅里,翻来覆去,像炸鸡一样炸了半个时辰,痛苦之状,难以言
表。鬼卒还用叉子把我叉起来,高高举着,一步步走上通往大殿的台阶。两边的
鬼卒嘬口吹哨,如同成群的吸血蝙蝠鸣叫。我的身体滴油淅沥,落在台阶上,冒
出一簇簇黄烟……鬼卒小心翼翼地将我安放在阎罗殿前的青石板上,跪下向阎王
报告:“大王,炸好了。”
我知道自己已经焦煳酥脆,只要轻轻一击,就会成为碎片。我听到从高高的
大堂上,从那高高大堂上的辉煌烛光里,传下来阎王爷几近调侃的问话:“西门
闹,你还闹吗?”
实话对你说,在那一瞬间,我确实动摇了。我焦干地趴在油汪里,身上发出
肌肉爆裂的噼啪声。我知道自己忍受痛苦的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如果不屈服,不
知道这些贪官污吏们还会用什么样的酷刑折磨我。但如果我就此屈服,前边那些
酷刑,岂不是白白忍受了吗?我挣扎着仰起头——头颅似乎随时会从脖子处折断
——往烛光里观望,看到阎王和他身边的判官们,脸上都汪着一层油滑的笑容。
一股怒气,陡然从我心中升起。豁出去了,我想,宁愿在他们的石磨里被研成粉
末,宁愿在他们的铁臼里被捣成肉酱,我也要喊叫:“冤枉!”
我喷吐着腥膻的油星子喊叫:冤枉!想我西门闹,在人世间三十年,热爱劳
动,勤俭持家,修桥补路,乐善好施。高密东北乡的每座庙里,都有我捐钱重塑
的神像;高密东北乡的每个穷人,都吃过我施舍的善粮。我家粮囤里的每粒粮食
上,都沾着我的汗水;我家钱柜里的每个铜板上,都浸透了我的心血。我是靠劳
动致富,用智慧发家。我自信平生没有干过亏心事。可是——我尖厉地嘶叫着—
—像我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大好人,竟被他们五花大绑着,
推到桥头上,枪毙了!……他们用一杆装填了半葫芦火药、半碗铁豌豆的土枪,
在距离我只有半尺的地方开火,轰隆一声巨响,将我的半个脑袋,打成了一摊血
泥,涂抹在桥面上和桥下那一片冬瓜般大小的灰白卵石上……我不服,我冤枉,
我请求你们放我回去,让我去当面问问那些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在我连珠炮般的话语中,我看到阎王那张油汪汪的大脸不断地扭曲着。阎王
身边那些判官们,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我对视。我知道他们全都清楚我的冤枉,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冤鬼,只是出于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他们才装聋作
哑。我继续喊叫着,话语重复,一圈圈轮回。阎王与身边的判官低声交谈几句,
然后一拍惊堂木,说:“好了,西门闹,知道你是冤枉的。世界上许多人该死,
但却不死;许多人不该死,偏偏死了。这是本殿也无法改变的现实。现在本殿法
外开恩,放你生还。”
突然降临的大喜事,像一扇沉重的磨盘,几乎粉碎了我的身体。阎王扔下一
块朱红色的三角形令牌,用颇不耐烦的腔调说:“牛头马面,送他回去吧!”
(bsp;阎王拂袖退堂,众判官跟随其后。烛火在他们的宽袍大袖激起来的气流中摇
曳。两个身穿皂衣、腰扎着橘红色宽带的鬼卒从两边厢走到我近前。一个弯腰捡
起令牌插在腰带里,一个扯住我一条胳膊,试图将我拉起来。我听到胳膊上发出
酥脆的声响,似乎筋骨在断裂。我发出一声尖叫。掖了令牌的那位鬼卒,搡了那
个扯我胳膊的鬼卒一把,用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者教训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的口吻
说:“妈的,你的脑子里灌水了吗?你的眼睛被秃鹫啄瞎了吗?你难道看不见他
的身体已经像一根天津卫十八街的大麻花一样酥焦了吗?”
在他的教训声中,那个年轻的鬼卒翻着白眼,茫然不知所措。掖令牌的鬼卒
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取驴血来啊!”
那个鬼卒拍了一下脑袋,脸上出现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他转身跑下大堂,顷
刻间便提来一只血污斑斑的木桶。木桶看上去十分沉重,因为那鬼卒的身体弯曲,
脚步趔趄,仿佛随时都会跌翻在地。
他将木桶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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