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叫开门,我们敢不开吗?”服务员笑说。
“也是,这年头,好人也难免受冤枉。”
“我得了吧。”坐着的那个姑娘笑着说,“谁叫你和那个坏女人一块混的,沾包了吧。”
“我哪知道她是坏女人。从小我就认识她,中学起她就是我们班的团支书,在这儿碰上了,你说能不打个招呼?谁想她变成了坏人。”
“都会说,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你瞧我长得象坏人吗?多么忠厚善良的脸,对谁都是那么诚恳、谦逊。”
“越说自己好的人越不好。”两个姑娘笑的咯咯的。
一个姑娘好心忠告我:“你不是坏人,可你要小心坏人。
特别在我们这样的酒店里,什么没有?就拿住在你斜对面房间的那个港客老头说吧,别瞧他道貌岸然,听民岸然,听民警说,他坏透了,专往国走私,在香港也是社会渣滓。”
“你是说老和杨金丽在一起的那个老头?”
“就是那个坏老头。那么老了,还骗人家女孩子,真不要脸。民警说,要重重罚他,把他的护照都扣了。”
“光罚还不够,”我沉思地说,“应该拖出去毙了老家伙。
好啦,我下去吃点东西。”
我离开服务台,乘电梯下楼,降下两层,停了电梯出来,没安全楼梯又走上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服务台两个姑娘的视界,蹑手蹑脚走到那个老港客的房间,没敲门就拧把手进去了。老坏蛋正穿了件睡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到我进来一愣:
“你找谁?”
“找你。”我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老家伙放下茶杯,打量着我:“唔,是你,杨小姐的朋友,又想换港币吗?”
“不,想跟你谈点事。昨天,你和杨小姐的事连累了我。”
“是呀,”老家伙愤愤不平地说起来,“内地的警察太不讲道理了。杨小姐在我这里坐了一坐。就在罚我的钱,坐一坐也要罚钱,真是闻所未闻。怎么,也要罚你吗?这可没有我的关系。”
“要不是你,警察也找不上我。”
“这我可不能负责。你是要叫我替你付罚金吗?不行。”老家伙急了,用广东话连嚷带叫,“没有这个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地我的意思是因为你们的事连累了我,我们也算有了缘份,好不好做点买卖?我听说你是个很有办法的人,能搞到价格合理的电视机。”
“什么意思?”老家伙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你要买电视机?”
“是的,不多,一小批。”
“市场上有哇,要多少你尽管去买好啦,打我干吗?”
“你看,老先生。”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开始提到杨小姐,意思就是我们之间用不着搞什么遮遮掩掩的把戏,你的情况杨小姐跟我讲了许多,我呢,想你也能意会到。大家开城布公。都是买卖人,谁也不想占谁的便宜,按规矩办,现钱现货,大家得利,你说呢?我也不是来敲诈你,也不是给警察当探子给你设圈套,只是正经八百想跟你谈桩生意。怎么样,谈不谈呢?”
老家伙又端起茶杯吸吸溜喝茶。喝了一阵,放下茶杯,打烟。我敬了他一支,给他点上火。
“那么,”老家伙开了口,“你想要多少台?”
“先问一下,你是什么价?”
老家伙说了个数,我一听说不行。
“都是这个价啦。”
“咱们别来这套行不行?都是明白人,大家痛快点。你价格合适,我多要你一些。”
老家伙又报了价,降了一些,我仍觉得高。
老家伙端起茶杯:“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再落我要蚀本了。你说个价?”
我说了个数,老家伙一听直摆手,“不谈了,我们不要谈了。哪有这个价,有这个价我买你的。”
我把价提到一个整数,老家伙扔是摇手。
“怎么着?”
“不谈了!”老家伙斩打截铁,“你找别人买去吧。”
“嘿,老东西。”我站起来,“不谈了?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你信不信?”
老家伙面无惧色,嘿嘿怪笑:“我们这是做买卖吗?我又是不小孩子,你也不要虚张声势。”
“妈的老流氓!我虚张声势?我也不是不了解你,不就是六○年饿跑的乡下佬吗,番薯屎还没拉干净,装什么大哼。我一个电话就能叫公安抓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香港是干吗的,香港警方知道你被抓了,会高兴得拍贺电。一句话,你想不想要你的护照了?”
如果说我前面的确是在虚张声势,老家伙听着毫不为其所动,这最后一句却击中了要害。尽管老家伙仍面无表情,但我肯定,他搞不清我是什么来头了,起码他要猜猜。一般说,上了年纪的人,权衡某件事的利弊时,是会慎重斟酌每种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他们没有精力冒险。果然,老东西虽说嘴没软,话里已经透出转圜的意思。
“你不要唬人,我是不吃唬的。我对国内的情形有一些了解,我相信你不是普通人,但要搞我,也没那么容易,我也是认识一些人的。再说,做买卖也没有强买强卖的。”
“那好,”我不再恫吓老头,接着他最后那句话说,“咱们再互相让点步,你尺寸上可以小一点,我价钱上给你凑个整。”
我和老家伙又诗价还价一番,最后达成妥协。由于每台价格比我原来设想的最低价格还要低一些,老家伙提出交货只能在那地更靠南的沿海城市,我也一口答应了。我们约定了具体的交货地眯,时间定为后天起的连续三天内。
“听着,”老家伙伸了只干瘦的手指说,“如果我不能及时拿回我的护照,我便不能履约。”
“放心,老先生,我保证你最迟后天拿到护照。当然,你也不别心疼那几个罚金,就当为‘四化’做贡献吧。”
我心里有底,警察只要罚了款,会很快发还护照的。
我穿过酒店大厅时迎面看到姓马的胖警察和小个子警察从自动门进来,连忙隐在几个胖胖高大、香气扑鼻的外国妇女身后,低头装作浏览柜台里的烟酒化妆品。两个警察行色匆匆没看到我,从我身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消逝在电梯间。
我拔脚出了酒店,叫过来一辆计程车,让司机开到陵园。中处,我坐在疾驶的轿车后座想,我这是玩玄呢。警察兄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象秃鹫一样敏感,哪儿死尸腐肉,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会凭直觉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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