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那年初秋,发生了很多我事先无法预料的事情。
当然,这句其实是废话——如果我事先算得到,我不叫白芷,我叫半仙。
鉴于小女还在修炼期,无论是成仙还是化魔,此番境界离白某人都还比较遥远,那么如果我这个凡人说自己有点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现实,也就勉强算是情有可原了。
自从本姑娘的纤纤十指被急救室里责任心极重的外科老专家医师给包成五双粗香肠后,我便在枫音名声大噪。
由于手指突然粗笨起来,对我来说,在学校机房的电脑键盘上敲打作业就变成了一份极考验耐心与恒心的工作,偏偏那段时间,我的耐心与恒心似乎都随着花满楼饭碗的不保而流失殆尽。
为了严防死守学校的财产,德高望重的机房设备组组长在报备了汪副校长之后就将我未经过ps处理的大头照给贴到了入口处白花花的墙上,以便新来的小管理员看图识人。
枫音建校接近二十年,能够享有此项殊荣的,除了国家级通缉犯,就只有本姑娘一人。
放到现在,如果碰上小管理指着照片再对我冷冷地喝一句“狗与白芷不得入内”,白某人一定会笑着对她说:“如果有哪个帅哥问起照片中的淑女,麻烦你转告下这个手机号,二十四小时开机呦!”
可惜,那时的我尚还活得有些骄纵,总认为自己的隐~私和尊严啥啥的就跟某些人的假学历一样神圣不可侵犯,所以那天很是做了几件后来让我脸红心跳的事来——
譬如说我不顾小管理的温柔劝阻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十分招摇的香肠手把自家玉照给生生撕了下来。
譬如说由于撕得过于艰难小管理很是好心好意地为我的个人前途着想了一番,我不但不领情,竟然还狼心狗肺地用涌出纱布的血污在机房纯洁无辜的墙壁上乱写乱画,害得那个小姑娘后来一边被主管骂一边哭着用小铁铲去铲墙皮,才总算成功去掉了本姑娘留在墙上的一只血红的小乌龟、两个很喜庆的大红蛋以及旁边留下的三字草书注释:“王八蛋”。
现在想来,明明没练过书法却偏要去模仿李白崔颢那些大神在墙上搞个人创作展的白芷同学真是需要人好好管教一番。
很明显,那时的校领导就跟现在的本姑娘一样成熟,所以与我知交甚深的汪副校长当即满面春风地赠送给我一张劝退令,正应了那句唐诗:“染枫湖水深千尺,不及王八送我情。”
没了工作,又没了书读,要是在从前,卷着铺盖被人撵回家的我一定会掐腰跳脚指天骂地喋喋不休,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极有效地阻止了我的伤春悲秋,也及时挽回了我那无限蔓延却毫无用处的浪漫主义情怀——
一群彪形大汉就在那天打上了我家家门,他们的代号是“债主”!
债主在行动的分割线
“你就是白枫的女儿?”
还背着铺盖卷的我站在自家小院外面瞧着几个穿着黑风衣围着白围巾戴着黑墨镜的大叔,心里不由得感慨吴宇森先生的那些江湖电影真是流毒不浅,居然连60后也没放过。
因为背着重物走得太久,此时我只想快点跑进卧室挺尸,所以也就没了闲扯淡的情绪,当即坦诚了自己与白枫女士的确颇有渊源。
大叔们满意地对视一眼,我看到的全是爱啊全是爱——对于孔方兄无与伦比的真爱。
“那就好办了,你家欠的钱现在到期了!说吧,你打算怎么还?”
领头的大叔还真别说,不只嘴巴像发哥,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像,只可惜不是粤语,这让我不jin有些扼腕,连带着回复的口气也略显生硬:“还什么钱?”
“啊呀!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我看你就是在找死!”大叔这次说话的风范更加有男人味。
一个字概括:臭。
“我找那玩意做啥?”摇晃摇晃脑袋,我在墙根儿那里放下了铺盖卷。
我的破衣烂衫虽然不值钱,份量却一点也不比郑眉的名贵衣服轻。前几天我给她往医院里送日用品时,那些衣服也把我给压了个半死。
不过,看见就连胳膊上缠着白纱布的孔达都满怀歉疚地坐在病床边为郑眉喂饭喂药做二十四孝状,我就更没有立场抱怨了。毕竟,我男友那无比珍贵的双手是她在关键时刻舍身相护的,别说只是顶着毒太阳张着香肠手为她送行李背衣服,就算要阿芷我端屎端尿地跪着伺候她一辈子也是应该的。
听医生说,郑眉的病状俗名“断手”,好在抢救还算及时,经过几个小时的大手术把该接的都给接上了,除了胳膊上会有个难以磨灭的疤痕,右手的五根手指再也没有办法完全伸直外,也没啥别的后遗症。
我再三咨询了曾经留学过二战所有战败国的主治大夫,郑眉到底还有啥别的毛病,否则她为啥总是尖叫着拉住孔达的手不让人离开那个房间,否则她为啥总是尖叫着让我迅猛离散。
看起来很权威的专家推了推他价格不菲的金丝边眼镜对我解释道,那叫ptsd,讲得不那么拽的话叫“创伤后应激障碍”,郑眉这种程度的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不管是大还是小,这事儿不归他管,想治的话,找精神科的心理治疗师,只是得另外算钱。
一提钱这种俗物,我就有些发愁。
由于学校已经和装修观枫楼的施工公司手拉手地进了法院,一向行事严谨的法官大人们也还没决定完到底由谁来付赔偿金,我只好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先用自己的全部积蓄垫付了手术费和住院费。毕竟现如今这地球,你得先掏出真金白银才会有六翼天使翩翩而至,否则就只能蹲在外面等天屎。
孔达和郑眉这两个人平时就不是把阿堵物放在眼里的人物,更何况他俩最近忙着对付ptsd那种高级东西,一时想不起来财政问题也是合情合理。
鉴于现如今我这学期的生活费都成了问题,所以咱暂时只管得了郑眉的肉~体而不得不忍痛放弃她的魂灵。
后来看看存折上的余额变成了三位数,深感有些顶不住的白某人几次见缝插针地想要开口谈谈住院费这种只牵涉到国计民生而无关风月的芝麻小事,却都在郑眉受惊如小兔的眼神和清亮如海豚的音色中败下阵来。孔达同学遂皱着眉头让我先回家闭关一段时间,免得惊扰了郑眉的清修。
我深感此话有理。
再次把香肠手藏在长长的衣袖下,我头发散乱灰头土脸地去了交费处破釜沉舟地又交了一次输液费。结完帐,把再没啥用处的存折团吧团吧塞进裤兜里,我彻底死了添乱的心。
我心虽死,日子却不会因为我没钱就停在原地。
走投无路之际,我去找花满楼的老板娘请求她老人家给我口饭吃。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在端盘子时手指哆嗦打了盘子,结果细心的老板娘立刻发现了我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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