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先生，别生气嘛，来喝口水，消消气。”

亲自给马如龙倒了杯开水之后，唐爱国才叹息着坐了下来。

“你不知道啊，这个监狱是个清水衙门，不从犯人的身上弄点钱的话，光靠工资哪里够花啊，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和大城市不能比，买斤白菜都要五毛钱，而在有的地方五分钱一斤还都没人要，难啊，就这千多元的工资，只能养活自己，可是我们都有老婆孩子啊，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不抽烟，孩子总要给吃吧，给穿吧，亏了大人可以，亏了孩子可是一辈子的事啊！我们这些警察在外人看来很是风光，拿着枪，穿着国家给的衣服，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国家养着我们？白养活吗？不，这是要用命来换的，就说半年前吧，两个犯人越狱，杀了一个看守，那小伙子刚刚二十四岁，才处了一个对象，天天都是乐呵呵的，就因为没有警惕，让犯人给杀了，你能想象到吗？用牙刷柄，活活捅进嘴里，硬给扎死的。那孩子还没有结婚啊。这一千多块的工资够干啥的？买套好点的衣服都买不起，说句不客气的话，您一顿饭恐怕也不值一千块吧？”

马如龙也想抱怨，他nainai个熊的，老子是当兵的，做团长，工资是比你们高点，有四千来块，可是老子出生入死多少次了？七个人去，一个人回，六个兄弟都没有结婚啊！积攒下的那点钱都不够给他们父母养老的，死了的人是没有工资的，马如龙每个月都将自己的工资全数寄给了六个兄弟的父母，自己一分不留，就这样他还是觉得愧疚，没有面目面对六个兄弟的父母，甚至是自己的兄弟都没有一点余力照顾。要不然，马如龙能这么贪钱吗？不要命，也要钱。

因为他知道，只有钱才能让几个替自己死的兄弟们安心，才能够让他们的父母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医。

为了兄弟不在地下伤心，马如龙可以不顾一切。

出乎唐爱国的想象，他看到了马如龙身上的浓浓的悲伤，那种悲愤莫名的伤痛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唐爱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从一些富裕的人身上拿一些钱出来，帮自己的下属们改善一下生活，这个行为虽然让人不齿，可是他还是心安理得的做着，外面天塌下来又怎样？我只管我手下的人吃好穿好就行！不然这个监狱也不能任唐爱国胡作非为了十几年，一个举报他的都没有。

可是唐爱国发现了，这个叫辛兴的人似乎比他都要能体会那种英雄困境的悲哀，钱啊钱，你就是个王八蛋，可是没有了钱，人连王八蛋都做不上。

“算了，我不提那些小事了，都不容易。”马如龙平息了一下心情，不再计较那些狱警的贪婪。

“我找你是为了苏红的事。”

唐爱国想了想，“哦，苏红，就是那个挺漂亮的小妞吧，刚进来就把班长给打了，脾气挺暴躁的女人。怎么了？你和她有仇？还是你和她有旧？”

马如龙道：“她帮过我，我想帮她。”

唐爱国笑道：“好说，既然是你出面，那么我就给你面子，年末给她报个立功，给她减刑半年怎么样？”

马如龙摇摇头，“不，我要带她走。”

唐爱国大惊失色，按着桌子站了起来，“不行，不可能，你这是强人所难，除非劫狱，不然三年徒刑不可能才坐一个月就出去。”

马如龙笑了笑，笑容很是森寒。

“没有我办不成的事，不行我就劫狱！”

唐爱国用拳头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子，咆哮道：“你敢劫狱？别看你是上面来的，我不怕你，别惹我拼个鱼死网破！”

马如龙坐在椅子上，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你凭什么和我斗？要人我有人，要枪我有枪，惹了我，我能让你过不去明天，你信不信？”

唐爱国气炸了肺，指着马如龙道：“辛兴，我告诉你，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我也有人有枪，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过不了今天！不信就试试！”

“哈哈……”马如龙大笑起来，“果然有点骨气，敢指着我鼻子的人还活着的你是第一个。”

马如龙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师长。

只能看自己的能量了，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说明了苏红的身体条件非常不错之后，马如龙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师长郑宝华沉吟了一下，果断的道：“我处理这件事，我相信你的眼光，要是她不能成一个好手，我就撤了你的职，别看你现在归国家，我也能收拾你！”

马如龙苦笑道：“是，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兵。”

唐爱国很奇怪的看着马如龙站的笔直的模样，难道这个在和主席通话？不会吧？

等马如龙挂了电话，安心的坐在椅子上，唐爱国还是在疑神疑鬼的，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找人收拾我吗？是不是吵的太厉害了？到了现在也不好下台了。

两个人闷坐着，唐爱国抽了一支烟的工夫，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拿起电话之前，唐爱国看了一眼马如龙，不会这么快吧？

“是我，是，有这么一个人，是，是，我服从命令。好的，一定执行，再见。”

唐爱国气焰全消，苦笑的说：“你是爷，你真的是爷，一个电话竟然让省厅的厅长亲自找我，你真牛，一会省厅的人就到，苏红的案子转交给他们了，该怎么处理就不归我管了，你的能力我见识了，只希望你看在这些狱警都很辛苦的份上，不要让他们没了饭碗，我随便你处置。”

马如龙这才站了起来，“我不会处置你的，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或许好人都不长命，想活着就要变成坏人才行。既然苏红的案子转交了，那么她弟弟苏康是不是也一起转交？”

唐爱国楞了一下，笑道：“随便你，既然你不处置我，那么我就把苏康一起转交好了，希望以后我们不要对立。”

马如龙点点头，转身走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留下也没有意思。

唐爱国看着他坚定稳重的步伐，眼神中有了一丝迷茫，自己做的这个贪官到底对还是不对？他人为的为很多人设置了障碍，只为了他手下的那部份人活的更好，这是对了还是错了？

在他的心中有一个他不敢正视的答案，他不敢看。

或许有一天他也成了监狱中的住客的时候，他会反省的，现在，唐爱国还是不能辜负几十人包括他们的家人的期待。

内蒙古省公安厅的案犯转狱通知书很快就由两个省厅的干事送达了，驱车奔行了三百多公里，两个省厅的干事一脸的疲惫。

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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