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独酌的食指抖了一下,他停住脚步,合上扇子:〃好浓的酒香啊。〃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叶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酿酒的纪老头刚刚在锅里倒下一勺冷泉水,便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敲门声。他佝偻着身子,打开门,两个公子哥儿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
穿着青衣的季独酌楼主扇子反拿,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我二人途径此地,闻到浓浓的酒味,不知道是否有幸在老爹这里讨杯酒来尝尝?〃
纪老头何曾见过如此风神俊秀的人物,他愣了一愣,只想到那些勾人魂魄的鬼故事:〃二位公子,不是山鬼吧?〃
山鬼?
昔者《九歌。山鬼》曾写到……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季独酌偏到江鄂耳边,轻声说:〃喂,我有那么倾国倾城么?〃
江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一笑,把扇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握在自己手里:〃季公子一日奔波,现在的样子么,确实有如被薜荔带女萝。〃
边说,边学着季楼主前前后后的晃着扇子,举步进了屋。
季独酌低头一望,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领口甚至露了半载锁骨出来。他不禁也是一笑,唔,平白的让这只的眼睛吃了豆腐去了呢。
荒村小店,山馐野味。之前两个人在树林子里走的时候,江鄂顺手打了只野鸡,这时掏了点碎银子给老人家,然后毫不客气的霸占了灶台。
古人曾言君子远庖厨,但江鄂自认从来和君子〃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牛刀杀鸡不过是家常便饭。野鸡宰掉,撒上肉桂茴香,用老酒腌一个时辰,取出剁碎成泥,配上路上一同采的野菌,搓成丸子,下滚水汆。最后又向老汉要了一碗醪糟,用水调开,囫囵个儿的煮肉丸。
季独酌坐在一旁,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觉得心底被填的满满的。
等到饭菜上桌,已经是二更天,老纪从酒窖里打了二两酒为他们二人添上。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的季独酌捞了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轻轻一咬,肉香外还有浓浓的酒香,鲜而微甜。
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五好男人,季独酌放下筷子,拉住江鄂的手:〃美人儿,嫁于小生吧。〃
江鄂反手扣住他的手:〃只要嫁妆你出的起。〃
〃什么嫁妆?〃
〃我只要一个答案。〃
答案,季独酌咳嗽几声,低头喝酒。要答案,想也知道是要什么的答案。这人跟在自己身边快三年,为了不就是那个答案么。
他咬着筷子,浅笑盈盈:〃好啊。不过我的资料都在风雅颂里了,现在要我怎么拿给你呢?〃
鬼才相信他。
江鄂瞪了季独酌一眼,这人是风雅颂之主,绝对不是只靠纸面材料才能做事的普通人,那些资料哪一样不是早印在他脑子里?
他饮了一杯酒,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声。
说是如此说,但如今的情况,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他去报仇呢?
季独酌生平嗜酒,自从调查古铜之死,到今天五天来他滴酒未尽,此刻抿了抿杯中之物,一身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江鄂加了两口菜,皱了皱眉头,便放下筷子。
季独酌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江大侠有什么烦心事?〃
〃季楼主不觉得奇怪么?〃
季独酌眨眨眼:〃奇怪什么?〃
〃我也说不好,〃江鄂偏头望他,〃但是总觉得似乎整个事情有点问题。〃
〃是啊,的确有问题,风雅颂内部出了叛徒,我居然没察觉到。〃
江鄂摇摇头:〃不,不止这些,我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些别的。〃
〃比如?〃
〃比如,为什么一切发生这么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好像做梦一样。〃
啪嚓一声,季独酌手里的筷子被捏成两半。他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风雅颂已经一百多年,虽然外表光鲜,内部却难免腐朽。〃
虽然觉得这个回答隐隐有一点让自己不安,似乎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如果他当时能延这个思路想下去,也许后来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但季独酌当时的表情还是不能让江鄂再问下去。
对这个被属下背叛的楼主来说,再问下去已经是一种残忍了。
他在季独酌的手上拍了一拍,笑着说:〃说的也是,风雅颂出了你这样的妖孽,不腐朽也奇怪呢。〃
酒足饭饱后,两人又向老纪租了一间客房。伸伸腰伸伸腿,身娇肉贵的季独酌裹了被子独占了整张床,江鄂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争,就在随意在地上窝了下去。
季楼主穿着白色的内衫从床上跳下来,肢体纤细而优雅,白色的脚趾从江鄂眼前晃过去。他凑到桌前吹灭短檠油灯时,眼睛一眨,扇子一摇:〃江大侠,季独酌家身清白,你可不许夜袭我哦。〃
换来江鄂令人毛骨耸然的微笑。
这一夜,季独酌觉得自己觉睡的并不好,准确的说,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是一只小小的小雏鸡,被人绑在木桩上,脚下是熊熊的烈火,身边一群人看着他,露出身为刀殂的微笑。
季小鸡在木桩上嘶声力竭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救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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