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戛然而止。洗洗去吧。他说。桃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不悦地嘟起嘴,拖着一条破旧的毛巾进了卫生间。满城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他想到宗见,被清川追得无路可逃的宗见,何尝不是这般偃旗息鼓。
满城冷冷一笑。
桃吝于使用香皂,冲过凉以后依旧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濡湿的身体甚至比干燥时更加难闻。满城皱皱眉,伸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把臭气赶开。
你洗干净了吗?他直言不讳地问。
老夫老妻了,你不会嫌弃我的。桃笑着,靠拢来,解开他的衬衣扣子,替他脱去衣物,同时把舌头递到他嘴里,让他亲吻。满城偏了偏头,他看见桃的牙缝间有一片菜屑。
你没刷牙?
水是什么价!天然气又是什么价!桃嘟囔着。
于是满城不再多言,桃不过是配合演出的工具,他何苦为难自己。此刻的他,必须经历一场激烈的性爱,抹杀掉清川带给他的奇耻大辱。
连日来,他病着。他深信自己是一个病人。他的躯体背叛了他,那具病态的、清醒的、敏锐的躯壳,已经被剥夺了快乐与享受的权利,它静默地酣睡着,呈现出植物状态。陪伴他的,只有无形的灵魂。他希冀能够洞悉身体的囚禁是否解除,他能想到的验证方法,就是造爱。用正常的性爱来证实身体的苏醒,证实它的无恙,证实魔咒的消解。
他尽力了。可是他是一个受伤的病人,垂头丧气,任凭桃肥厚的手掌捏得自己发痛,也没有丝毫的回应。他的身体在睡眠中阴笑。桃泄了气,准备穿衣服,回到店里去。她惦记着每晚兴旺的棒冰生意。
等一等。满城脑中忽然闪过清川跪伏宗见身前的画面。他告诉桃,希望她用吻激活身体。桃听了,窃窃低笑,扭捏着,不肯答应。
其实这个动作并不陌生。情意深浓的时刻,他们难免有出位的享乐方式。那时的桃,曲意奉承,借着黑夜的掩饰,帮助他完成爱欲之旅。
但在将暮未暮的傍晚,在来历不明的隔膜中,桃说什么都不愿意了。这个貌似愚钝憨厚的胖女人,坚定无比,她的脸上出现了圣女贞德的表情。
苍凉的情绪由足底徐徐升起,满城掉过头去,寂寞忧伤地望着窗外的树。
“赚钱要紧,老公,咱俩来日方长,”桃拍拍他的脸,“别任性啊,乖!”
满城挽留无效,眼睁睁由着桃毁了约,心满意足地踱到前边店里去了。店门一开,守候在外的一帮小孩子蜂拥而至,举着钞票,七嘴八舌地买这个买那个。桃怀着欣喜之情,乐颠颠地哄着他们:
“别急别急,宝贝儿们,都有都有!”
满城听着桃轻快的嗓音,突然间,他悲惨地哭出了声。不是成年男人压抑无声的哭泣,而是童年时代的哭法,眼泪奔涌,喉咙中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bsp;美人迟暮(1)
宗见的那句话,粉碎了清川对于满城所怀有的全部优越感——一个被年轻后生爱上的中年妇人所具有的身价百倍的得意与惊喜。你放心,我正打算跟你太太分手,从此以后,她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宗见无动于衷地离开了事发现场,跟着就是满城,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留下清川,消极冷淡地面对残局。清川怔怔地伫立在房间中央,如同一个被指证谋杀的凶手,被逼迫着找出遇害人的尸体。一具子虚乌有的尸体。
她麻木地环顾一下四周,机械地重新涂了口红,挽起皮包出了门。她没有向宗见道别。宗见的那句话,已是决裂的象征。她听得懂。
宗见的动机,不是出于担心惹麻烦,即使满城不出现,他同样会提出了断这一段离经叛道有悖常理的关系。以女人的直觉,清川已有预感。39岁的已婚女人,跟24岁的未婚男人,从一开头,便已注定只能拥有昙花开放的那一点点时间,以及那一点点的绚烂。
无人驻足。无人喝彩。
出了练功房,清川没有回家,她去了屠秋莎那里。不巧的是,该女士正要出门赴约。屠秋莎穿着一袭镂空的长裙,佩戴许多首饰。钻石的、铂金的、银质的,冷艳、闪烁、梦幻。屠女士最喜欢镶得很累赘的古董首饰。
“顺眼吗?”屠秋莎摆个天女散花的架势,“这是我去金边以前的最末一次聚会,要让色狼们惊艳一把!”
“你生日那天,贵公子说得很对,你老人家还活在中世纪,”清川没好气地指责她,“又不是逃难,谁会把家当全挂在脖子上?!”
“怎么,跟宗见吵架啦?”屠秋莎不介意她的谬论,笑嘻嘻地瞅着她。
“你当我二十岁?”清川冷笑一声,继而忍不住自曝家丑,“他把我当作一只足球,一脚踢开了。”
屠秋莎抬抬眉毛,露出一副“看看,我说对了吧”的表情。
“滑稽的是,我不仅被小情人抛弃,还莫名其妙地被老公撞了个正着!”清川惨痛地以手覆额,哀叹道。
屠秋莎骇笑。
“是不是只有我会这么倒霉?”清川痛心疾首地问,“为什么有些女人可以同时游走于七八个男人之间而从不穿帮?”
“你是三贞九烈的命!”屠秋莎调侃道,“有的女人天生是奇才,从15岁便完全独立,有本事念完名校而不花费父母分文银两,每学期有不一样的男人替她交学费。待到工作了,每隔半年跳槽一次,总有男上司在背后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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