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墨池的婚事低调处理,就算温市长的老朋友、老战友也都不知道。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红得象个熟透了的苹果。程院长见惯大世面,不觉得尴尬,反而朗声大笑道,“臭小子都结婚啦?新媳妇很漂亮呀!”
思存羞得低下头,死死握着墨池的胳膊。墨池知道,她这是求救呢!墨池笑道,“这次来得匆忙,下次一定给程伯伯补上喜糖。”
“嘿,这小两口,还挺象那么回事。”程院长乐呵呵地对思存说,“小姑娘,你不会也是搞医的吧?”
思存乖巧地说,“伯伯,我学中文,北方大学一年级。”
“中文系,好啊!才女,和我们墨池正般配。我们墨池也是个才子呢!”直到把小两口都说脸红了,程院长才想起正经事,“你这腿得做个小手术,把积水抽出来。”
思存陪墨池一起进了手术室,抽积水是小手术,只有程院长和一个护士。墨池被扶在手术床上躺下,露出膝盖。护士为他消了毒,同时交给程院长一只极粗的针管。“小伙子,有点疼,忍着点!”话没说完,针管吭哧一声扎进他的膝盖。
墨池疼得脸色煞白,腿猛地弓起!“按住他!”程院长嘱咐护士。小护士硬生生将墨池僵硬的腿掰平,粗暴的动作给让墨池全身一颤,不由自主地牢牢抓紧思存的手。思存被掐地生疼,她知道墨池忍受着更大的疼痛。她对小护士嚷道,“你不能轻点吗?病人很疼的!”
程院长笑呵呵地说,“知道护着自己男人,好。不过小姑娘,要是不压着他,针头伤了骨头碰了筋,你的墨池可要遭更大的罪啊!”
思存被这个顽童似的老院长说得面红耳赤。她低下头,帮墨池擦干满脸的汗水。程院长从墨池的膝盖抽出一管又一管的积液。思存简直不能想象,墨池那么瘦弱的腿里,竟会有如此多的水。处理完毕,护士为他加压包扎。程院长给他开药,内服外敷的都有。“伤处要每天换药,尽量少走路,减轻关节负担。”程院长嘱咐道。
墨池的工作清闲,他却多一天假也不肯请,第二天就回去上班。傍晚,思存早早去他下班必经的第一个路口等他。墨池的腿上缠着纱布,走路更加吃力。他却死也不肯再坐轮椅,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他决不放弃。
思存告诉他,今天江娉婷没有出去写生,在婧然房间里弹了一天钢琴。墨池淡淡地“哦”了一声。思存说,“她很有才华啊,又会画画又会弹琴。”
墨池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随口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思存醋意横飞地说,“她很关心你哦。”
墨池不屑地说,“学医的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多管闲事,真让人受不了。”
思存旁敲侧击,“你说徐兰和江娉婷谁漂亮?”
墨池笑道,“我压根分不清她俩谁是谁。”
噗嗤——思存乐了。
一路说笑,慢慢走回家。夕阳下的温家小楼琴声叮咚。思存按照医嘱帮墨池换药。刚拆开纱布,江娉婷敲门进来,微笑着说,“墨池哥哥,我帮你换药吧。”
思存一把将药布贴在墨池腿上,硬邦邦地说,“我帮他换就可以了。”
“你又不是学医的,还是我来吧。”江娉婷坐在墨池对面,拿过纱布。
“不用!”思存抢过纱布。墨池也道,“让思存帮我包吧。”
“墨池哥哥,你就别客气了,包扎这事,我比思存熟,你也能少受点罪。”江娉婷笑吟吟地说,又把纱布拿了回来。
“什么?难道我给他包就是受罪?”思存生气的工夫,江娉婷已经熟练地缠好纱布,还握着墨池的腿活动一下,试试松紧。“墨池哥哥,你这腿是陈年旧伤,一定要好好保养。”
墨池点头道,“我知道,谢谢你。我要换件衣服,一会下楼吃饭。”
江娉婷听出逐客的意味,很识趣地起身告辞。她一走,思存就不干了,背过身生闷气。
“怎么了?”墨池碰碰她的胳膊。
“墨池哥哥,叫得那么亲热!”思存头也不回地说。
“吃醋啦?”墨池笑道。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比我包得好?为什么让她包不让我包?”
就知道她为这个生气!墨池道,“她是客人,我得给她点面子啊!”
“我是客人的时候你就没给过我面子,刚来第二天就赶我走!”一着急,思存翻出了陈年旧帐。
墨池都快忘了这一出了。当初思存进门前一周,陈爱华告诉他,给他从农村找了个老婆,图的就是能塌实和他过日子。墨池却死也不干,和母亲大吵一架后不惜绝食绝水相逼,最后被送到医院去挂吊瓶。陈爱华急出了一嘴大泡,却更加坚定了让儿子娶妻的决心。这么倔强的儿子,必须有个女孩子照顾他!墨池死也不愿意让自己耽误她的一生,被逼无奈,想尽一切办法冷落她,骂她,不理她,轰走她。没想到这个新媳妇比他还倔,为了答应刘春红的一句誓言,竟在他身边“赖”了下来,更没想到,竟走到了今天的相知相爱。
想起往事,墨池也觉得当初的做法很过火,他拉着思存的手说,“当初是我错了,我哪里想到你是这么可爱的姑娘?”
不料一句奉承又惹毛了思存,“那你今天对她客气,也是因为她可爱喽?”
墨池额角泛起青筋,这个思存,说她聪明,她连个数学都考不及格,说她笨,又是反应神速,牙尖嘴利。她的时而迷糊时而聪慧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可胡搅蛮缠起来着实让人头疼。
“我刚才跟你说的是娶媳妇的事,你跟我扯什么江娉婷,她又不是我媳妇。”
这句话果然噎住了思存。墨池还在抓着她的手,等她回过头来。谁知思存却甩掉墨池的手,跑到墙角,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墨池急了,拐杖也顾不得拿,单腿跳到思存身后,“好了,我错了,别哭。要不,我把纱布拆了,你重新包一遍?”
思存带着哭腔说,“你的腿都肿成那样了,都没给我看。还是她看出来的。”
原来她真正窝火的是这个!
墨池从背后抱住她,诚恳说,“我没有左腿,右腿也是残废的,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我不愿意把最丑陋的部分暴露给最爱的人啊!”
思存胸口象是堵上了一块巨石,又闷又痛。听到那句“最爱的人”,巨石刹那分崩离析,心里又甜又暖。她转过身,把头埋在墨池胸前,“你是最好的,我不许你嫌弃我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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