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顺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处残存的霓虹灯下立着一个人影,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低着头斜斜倚在墙上,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参差不齐地长发遮住了他半边脸,精赤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颗银色的吊坠,月牙一般的形状,只不知道是狼牙还是狗牙。
“他?”韦明疑惑地一皱眉头,实在不能想象面前这场腥风血雨却只是这样一个小混混一手掀起来的。若不是见那人身旁围着几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韦明或许会以为那家伙只是一个在等待初恋女友前来约会的愣头小子。
“这个人叫小凡,是个孤儿,最近,风头很劲,道上人称‘绝杀手’。据传他手底下很硬,半年前才被擢升为‘龙虎堂’东安分堂的堂主。这次估计是起了内讧,不过他说他会对这次事件负责。”丁平义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负责?他能负什么责?大不了一条小命!妈的,咱们可跟着倒霉。”韦明在丁平义面前也不掩饰,低声骂娘发牢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升官儿是甭想再指望了,能保住现在这位子就算祖上显灵了。
丁平义知道韦明的尴尬境地,唯有报以苦笑。正在这时,韦明腰间的手机又响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又悻悻地骂了一句:“妈的,市里那帮人的消息比狗仔队还快。”
话音未落,腔调旋即一转,换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应道:“……喂,您好……哦,是张市长啊,您好您好……对,我是小韦,这事我们正在调查,已经有眉目了……”
在省市领导的高度重视和石临市公安局的全力侦破下,“二.二三”恶性群殴案件特案特办,很快有了裁决,据那个年轻人在受审时交代,他叫杨凡,并对受控的所有罪行供认不讳,于是这个叫杨凡的主犯,即被庄严的法庭以“恶性杀人罪”、“破坏社会治安罪”而处以死刑。
杨凡的刑期被定在四月一号。
当韦明听到这个判决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四月一号?那不是“愚人节”么?用来行刑似乎不太严肃,就像一场玩笑。
当然法律是不会看什么中西节气、黄道吉日的,定了就是定了。
过了这一天,那个“衰神”就不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他韦明的衰运也就该走到头了吧,毕竟那件事后,他诚心诚意地去买了八根高香求菩萨保佑早日赶走那衰神。
呃,高香不是三根一注么,怎么韦明烧的只有八根?原来他先前骂素芬搞封建迷信,所以这次不好意思让她陪着一起去求神。而他以为八就是代表要“发”,所以执意只买八根香,摊主告诉他说烧香讲究三根为一注,让他买九根,反倒被他骂作讹诈,那摊主一气之下,也懒得跟这傻冒解释,八根就八根,由他去吧。
也不知道是韦明太衰,还是日子确实没选好,到了四月一号那天早上,恰值周末。
韦明正梦见上头正式任命他为省公安厅副厅长,刚要轮到他发表讲话,便听见有手机在响。“呃,这会场纪律是该整顿了。”韦明心里颇感不快,哪知那手机却偏不知趣,一直响个不停,他正要大发雷霆,一拍大腿,才霍然醒来,发现却是自个儿放在枕边的手机在响。
他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随即一下子像被定住了一般,面如死灰,汗水唰地一下从额头沁出来,也顾不得擦,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应道:“我……我马上来!”
中州省第二监狱重犯牢室。
韦明就站在关押“二.二三”恶性群殴案件主犯杨凡的囚室里。
据监狱工作人员介绍,昨晚熄灯之前还看见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床板上睡觉,可早上过来一看,屋里竟然空空如也了。
韦明又不甘心地四下搜寻了一番,门窗完好,墙壁没有暗道,现场只剩下一地的脚镣手铐,而它们的主人——死刑犯杨凡竟不翼而飞!
妈的,这个“玩笑”实在不好笑。
看来这个杨凡注定是韦明命中的衰神,这事一出,他再难辞其咎,只好“主动”引咎辞职,而让韦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继任者,居然就是丁平义。妈的,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当然,对外界称,韦明是“身体不好”,因为,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之外,老百姓们都知道,那个挨千刀的黑帮头子杨凡已经被“正法服诛”了,在一个叫做“愚人节”的日子里。
三个月后。
三和镇,地处距离石临市最偏远的闽关县的东北角上,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然也就意味着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镇长胡仁和的儿子叫胡天,除了吃喝嫖赌,别的啥事不会,仗着老子的势力在镇上开了一间酒吧。说是酒吧,也就是一帮狐朋狗友玩闹的地方,却偏给起了一个风雅的名字,叫“人间四月天”。
名字是胡天的结拜大哥符迪给取的,镇上的人背地里都叫这两兄弟是“胡天胡地”。这符迪脑子灵光,还在省城读过几天书,后来闹事被学校开除后就在道上混,前不久才回来。就为取这酒吧名字,胡天还不乐意,说自己的生日明明是在八月,干嘛不叫“人间八月天”,最后胡仁和一巴掌拍下来,“你老子就是四月份生的,咋啦?”这个名字才得以幸存下来。
自打这酒吧开了之后,三和镇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公款请客的,吃过饭必须到酒吧来“轻松轻松”,每人最低消费,三十元。
所以,“人间四月天”的生意一向很好,当然很好,想不很好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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