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一阵寒意。一片雪花悄然飘落，落在少女的额上，渐渐消融化出一丝沁凉。一片，两片，三片，六角的晶莹雪花纷纷扬扬。少女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凝视着雪花慢慢在手心融化。这里还只是冬天。一样的雪花，一样的雪地，只是雪地上少了白白胖胖一脸憨态的雪人。雪人，是和景洵在一起的日子里才有的，现在也只剩下想念而已了。

景洵。她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他，但又不止因为他。

“小姐回来了。”女仆高兴地为思慕雪带路。“老爷可是很想念小姐呢。虽然老爷嘴上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女仆说着就到了老人的房间外面，她敲了敲门。“老爷，小姐回来了。”

开门的是管家，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思慕雪进去，自己在外面带上门。

“夕若，回来了。”老人的头发好像又白了许多。

“嗯。”

“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过得还好吗？”

“爷爷，我很好。爷爷，我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吧。”老人似乎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从来就包不住火。

“我知道我不是哥哥的亲妹妹，但我也不是爷爷的亲孙女，对吗？”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开始接受自己的假设。

老人叹了口气。“没错。”

“我曾经撞见爷爷和管家谈论哥哥的身世，那也是爷爷故意让我撞到的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夕若，你觉得景洵他对你怎么样？”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一年清明我带景洵去扫墓，我告诉了景洵你的身世。景洵请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他很了解你，他担心你知道后会接受不了。可你们有婚约在，你们不是亲兄妹的事早晚要说，于是景洵就求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把他当做被收养的孩子。”老人一脸疲累，脸色憔悴了很多。景洵的事对他的打击原来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孙子。

“那我是怎么回事？”

“景洵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因为心脏病去世了，他的父亲一直非常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后来他和你母亲相遇，走到了一起。但他们要在一起的原因却仅仅是因为友情。”

“友情？”思慕雪很是惊讶。

“是啊，没有爱情，而且那时你的母亲还带着你，我当然反对他们儿戏一般的婚事，更不想你的母亲误了景洵父亲的青春。但景洵的父亲不顾我的反对，带着景洵离家出走，坚持要照顾你和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感到内疚，以你和景洵定下婚约为条件，请我原谅景洵的父亲。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派人到处寻找你们的下落，后来终于找到了你和景洵。”

“那我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思慕雪想问的其实是怜雪。但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爷爷，对不起。”也曾想过自己会如何生气如何伤心，可到了真正发生的时候，自己能感觉到的只有歉意。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内疚，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抱歉。“我一定可以救哥哥的”，这是她当初作为交换自由的条件。可是三年过去了，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到，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

“夕若，爷爷现在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不，爷爷，你还有哥哥。我会救他的，一定会。”

思慕雪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大房子，踩着瑟瑟的雪来到了朴素的小屋。

“师父。”

“看来你已经回去过了。”

“对不起，是我办事不利，没能完成任务。”

妇人没有夸张地宣布一系列的处罚，只是摇了摇头。“有什么事就说吧。今天我心情好，给你打个折，不收代价了。”妇人的话是这么说，可是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

“我想知道我妈妈的事，怜雪的事，还有我的事。”

“跟我来。”妇人带思慕雪进了里屋，在房间里取出了一面古香古色的铜镜，好像是千里镜。“它可以呈现出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当然，除了未来。”

妇人话音刚落，铜镜就变得像玻璃镜一样清晰起来。一圈一圈的幻影，像水纹一般散开。

也是个白茫茫的冬天，一阵寒风扫过，一身古代装束的女子出现在雪地上，身边还靠着两个在睡梦中的小女孩。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女子面前，脸上并没有现出奇怪的神色。女子抬起头，看着中年男子，什么话也不说。思慕雪认得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妇人一向视为宿敌的顾连城。

“她们的记忆已经被封印了吧。你要哪一个？”顾连城问。

“我两个都要。”女子紧紧搂着两个小女孩，“我一个都不会放弃。我要争取让她们在这里生活的权利。”

“那就必须付出代价，你知道的。”

“是，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女子没有丝毫的犹豫。

“让她跟我走吧。”顾连城看了看蓝衣小女孩，又看看女子，“只能这样做，你舍得吗？”

女子摸了摸蓝衣小女孩的脸，眼里满是不舍，但还是把她抱给了顾连城，在小女孩的怀里塞了一个绞丝银镯。“她叫曦若，晨曦的曦，宛若的若。”

“我知道了。”顾连城抱过蓝衣小女孩，“她会有第二个名字，思怜雪。”顾连城就这么走了，留女子和白衣小女孩在雪地里。

一个青年在女子面前停了下来。他没有讶异于女子的装束，也没问女子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问：“你没事吧？”

女子抬头看他，淡淡一笑：“我没事。”

只是第一眼便认定了彼此是惺惺相惜的朋友，那种让爷爷无法理解的友情其实很简单。因为明白彼此的境遇，感触彼此的遭遇，于是便坚定了信心，在未来的日子里，互相支撑着一起走下去。

“所以我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思慕雪淡淡地自语。

“不。”妇人摇摇头，“属不属于只是根源的一种说法而已。你的母亲已经为你争取到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权利，代价是和女儿的羁绊。这里虽然不是出生的地方，却注定是你的归宿。因为人是不能选择自己所要生活的世界的，你的母亲也一样，所以她选择保全你们。而你，也有你必须要做的事。”

“我知道了。”成为时空守护者的人都有他们不得不成为时空守护者的原因，思慕雪以前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会成为时空守护者不仅仅是因为景洵，还因为那个未知的世界。她的责任，她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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