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待会儿拜见九千岁的时候,记住机灵点儿!」礼部侍郎候补陈涌转头对自己十六岁的儿子教训道。
陈涌千托万托才托得一次面见九千岁的机会,却带上这个不懂官场礼数的书生,原因不过是知道九千岁喜好文墨,打算投其所好罢了。
然而,陈棋瑜纵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可能不知道当今九千岁。
这不前几天,长公主的车架与九千岁家管事的车架当道撞上,两方都不依不饶,公主金枝玉悠道:「唉,其实这科举录人真好吗?难道写得几篇好文章就能当好官了,嗯?」
「自……自然不……不是……」陈涌连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九千岁又说:「想那长公主的驸马爷,不也是连中三元出来的状元,不也是个贪污腐败的畜生!」
「是、是,千岁说得极是!」陈涌道。
九千岁继续说道:「午门边上掉脑袋的状元也不是一个两个的了,你若真为你儿子好,还是多考量才是。」
陈涌已经想不出话应对了,满头大汗地不住磕头。
九千岁说:我又不要你去死,你磕头干什麽?」
陈涌已经失了方寸。
「唉,我也要休息了,你们回去吧。」九千岁懒洋洋地说了这麽一句。
陈棋瑜看著九千岁的官靴移动,见著九千岁一步一步地走掉。
陈棋瑜连九千岁的脸也没见著,但却已被判了死刑。
回到家中後,陈涌越发不安,得罪九千岁的後果是他所无法承受的,於是乎,他便托起了九千岁其中一个义子来。之所以说是『其中一个』,是因为九千岁虽然膝下无儿,但『义子』却多不胜数,年龄从二十岁到八十岁不等。
凡是能攀上九千岁,当他的儿子的,都已飞黄腾达,前程无忧。
陈涌带著大礼去见那其中一个义子——工部尚书秦鸣曜。秦鸣曜听了前因後果,便神色凝重地说:「这些礼你还是自己带回去吧。」
陈涌一听这口气便知不妙,忙跪倒在地,哭道:「大人一定要救小的一命啊!」
「究竟是谁跟你说义父喜好文墨的?那人定是害你的!你是刚来京城不错,但也不该如此分不清状况!历年死在义父手上的状元探花榜眼还少吗?」
陈涌心顿时凉了一截。
秦鸣曜又说:「宦官不得读书……你又可知道?」
陈涌摇头如拨浪鼓。
秦鸣曜说:你走吧。」
陈涌扑了上去,抱住秦鸣曜的大腿哭道:「秦大人救命啊!」
秦鸣曜冷然道:你今天好歹还是个礼部侍郎候补,给自己留点脸面,莫要我让人将你撵走!」
陈涌自知无趣,终是离开了秦府。然而他却心如死灰,面无人色,到了家中,夫人急来相问,他却左右说不出一句话,最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夫人大惊,忙命人道:「快请大夫来给老爷看症!」
陈涌摇摇头,说:「看什麽症!反正没几日好活了!」
夫人也不知该怎麽办,看著陈涌发狂的样子,只能站在一旁低声饮泣。不消一会儿,陈棋瑜也从外头回来了。
夫人哭著拉住陈棋瑜,说道:「儿啊,你看你爹都要疯了!」
陈棋瑜抬眸一看,见陈涌大呼大喊著『吾命休矣』一类的丧气话,头发蓬乱,嘴唇带血,果是失去了理智。
陈棋瑜叹道:我明白他为何会发狂的。」
今日,陈棋瑜也出门打听了,便知道九千岁平生最恨文人,陈涌昨日所为分明是触了他的逆鳞。按照九千岁的脾性,他们全家都得遭殃。
夫人哭道:「那该怎办啊?我们家是否真的就完了?」
陈棋瑜柔声说:「不会的,娘亲。」
是夜,陈棋瑜在祖宗祠堂里跪了足足一晚。
第二天,陈棋瑜又去了九千岁门外跪著。
「这人是谁?」一名锦衣青年指著跪地的陈棋瑜说。
「是来求见九千岁的,在此跪了两个时辰了。」
「真不愧是年轻人啊。」这麽说著,锦衣青年迈著步子走到了陈棋瑜身边,说,你是谁啊?」
陈棋瑜抬起头,他认得这个锦衣青年。
他叫柏末,是九千岁府上的管事,就是命人打残公主奶娘的那个管事。
陈棋瑜说:「在下陈棋瑜,求见九千岁。」
你要见他做什麽?」
「做内侍。」
柏末脸色一僵,随後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
柏末大笑著走到了府中。在柏末进府了不久,就有人出来传召陈棋瑜了。
陈棋瑜再一次进了那花厅,也再一次见到那双黑色的官靴,也再一次听到那清越明亮的嗓音:
「陈才子不是要科举的?」
陈棋瑜声调平平:「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有傻子才去科举。」
「哈哈,有趣。」九千岁笑道,「可你要当内侍,应该先去找内侍监的人啊,找我干什麽呢?」
「因为若不去殿试,那是对皇上不敬。但若要去内侍监,就不可去殿试了。因此要请九千岁当个证人。」
「哦?什麽证人?」
「证明陈某已经无成为状元的资格。」
陈棋瑜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往自己右手拇指切去!
一些人就是见到血都要晕倒,但这个文弱的书生却能一下子往自己身上砍去,毫无一丝的犹豫!
『哐当』——
匕首跌在地上。
陈棋瑜呆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左手,又看著完好无缺的右手,一时反应不过来。
九千岁的声音悠悠响起,说:「没了拇指,不但没资格做状元,也没资格做内侍。谁要没拇指的奴才?」
「草民知罪。」陈棋瑜半天才反应过来,慢慢地磕了头。
那黑色的官靴在眼前放大,靴子托到他的下巴底下,靴子轻轻地踮了踮,陈棋瑜顺从地抬起了头。
他终於见著了九千岁的脸了。
就像是九千岁的脸就跟他的嗓音一样,都美好得出乎陈棋瑜的意料。
发丝用金丝冠束著,以一枝白玉簪固定,更显得金冠辉煌、发丝乌青,皮肤光洁如同那玉簪,双眸犹如墨玉,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陈棋瑜不知道,这个俊美如神的人将成为他半生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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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监
你知道做内侍的必备条件麽?」九千岁微微笑著说,他的笑容非常明亮,连头上的珠玉也要因此失色。
但陈棋瑜已无心欣赏那个明艳的笑容了,他满心都是慌张和恐惧,尽管他竭力维持镇定:我已经把刀子也带来了。」
「哈哈!」九千岁大笑道,「好啊,好啊!我本来挺讨厌你的,不过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陈棋瑜没有说话,下意识想低下头,但下巴有顶著那黑靴,因此便只能僵著脖子仰头看九千岁。
九千岁说:你以为这是一把刀子的事吗?啊?」
陈棋瑜默然不语。
九千岁收了脚,往柏末指了指,说:你跟他说说。」
「是,千岁。」柏末回应了九千岁,又转头去对陈棋瑜说,「若不讲究的话,不但痛得让人无法忍受,而且还会流血不止,失血过多而死。且不必说过程之繁琐,就说事後料理也必须讲究,不吹风、不沾水、不见光,细心静养,这样……」
柏末拖了拖音,才又说:「这样也不一定能好。」
陈棋瑜心里不是不怕的,但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因此只说:我愿追随九千岁!虽万戮而不辞!」
九千岁道:「场面话就少说了,不过是为了救你的家人吧,嗯?」
陈棋瑜道:「千岁英明。」
九千岁吹了吹手中那杯茶,道:「不过你用这法子来救家人,但也却因此而断了後,又有什麽意思?」
陈棋瑜脸上一白,也说不出什麽话来。
九千岁见他如此,道:你要不要先娶个姑娘?」
陈棋瑜不相信九千岁会如此好心,只说:「不必了,陈某不想连累他人。」
九千岁说:「好。明天过来,我亲自为你去势。」
陈棋瑜脸上一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颤著声线说:「叩谢千岁恩典。」
陈涌与夫人在家中坐立不安,等到了晌午时分,才见陈棋瑜回来。陈棋瑜刚踏进门口,脚一软,就瘫在地上了。众人连忙上前搀扶。
陈棋瑜强笑道:「大概是跪太久了,腿有点麻。」
陈涌沉声道:「那麽他……」
陈棋瑜道:「请容孩儿今晚再跪一晚祠堂。从今往後,孩儿便再也不踏足那里一步了。」
陈涌不禁湿了眼眶,长叹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夫人也在一旁默默垂泪。是夜各人都无法入眠,就陈涌与陈棋瑜双双跪倒祖宗灵牌之前,一夜无话。
第二日晨早,九千岁竟派了骄子来接陈棋瑜。
陈涌心中苦涩,也校盟担骸缚蠢淳徘旰苁强粗啬惆!
陈棋瑜苦笑不语,又看看垂泪的母亲,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叹一口气,就此抽身离去。
上骄之後,陈棋瑜三不五时掀起侧帘去看街景,没走多久,便发现这骄子不是往九千岁府邸的,而是前往皇宫的。
陈棋瑜的心一路下沉,双眼发黑,在经过洞桥的时候甚至恨不得从桥上跳下去。
骄子进了皇宫,仍还是一路畅通无阻。偌大的皇宫,却安静得针落可闻。这了无生气的寂静让陈棋瑜的心越发难安。
成为内侍……
从此,他就要永久困在这红墙绿瓦的囚牢之中了吗?
他撩起侧帘,只见旁边一树秃枝在萧瑟的风中簌簌颤抖。秋风萧瑟,万物衰颓,他犹记得春闱入试的得意,当日花开正好,那一团粉白交错的花簇伏在墙头,封大哥将它折下,摊到他跟前。他只笑道:你这是送花给姑娘麽?」
封大哥道:「没,祝你『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他将花接过,说:「封大哥好雅兴。」
封大哥笑笑,说:「待你蟾宫折桂,兴许就看不起这路边的花了。」
「怎会呢?」他微微笑。
唯恐花凋,他将此花取下几片教大的花瓣,压成了乾花书签,夹在了一本诗集之中。不过上京的时候,他却将诗集落下了。不知躺在旧宅,可否寂寞?
他似有预感,自己是回不去拿了。
「陈公子。」
一声叫唤将他拉回现实。
他愣了愣,苦笑著点点头。
「陈公子,可以下轿了。」
已经到了吗?
陈棋瑜想叹气,但已经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法走出去。仿佛帘子揭开之後,外头不是辉煌的宫闱,而是无边的黑暗。
然而,他自己不去掀帘,自然有人帮他去掀。
轿夫掀起帘子,说:「陈公子,已经到了。」
陈棋瑜的脸色非常难看,只咬著牙一踏步出了骄,刺目的阳光射进眼睛,他反射性地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便见到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建筑,一镶金牌匾上写著斗大的三个字——『内侍监』。
内侍监!
他想进去,也想退缩。
他就在站在一条独木桥上,只是两端都向末路,脚下还有惊涛骇浪拍打怒吼,那独木桥几欲滚落。他连站立保持平衡也要耗尽全部力气,更遑论抬腿走向末路了。
「陈公子,请进来。」一个内侍走了出来,说道,打量了他一下,见他脸色苍白,便问,「陈公子,你是否身体抱恙?」
陈棋瑜苦笑了一下。
内侍便上前扶他进去,又说:「千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是吗?」陈棋瑜苦笑道。
「能让千岁爷费心的人可不多了。」内侍的行为语气中俨然有了谄媚的意思,「陈公子脸色欠佳,可要小的待会儿送上参茶?」
「不必了。」陈棋瑜摇摇头,说,「不是说千岁爷在等?我自然得先去见他。」
「那倒是,还是陈公子在理。」内侍扶著陈棋瑜到一处房前,拉高嗓子说,「启禀千岁爷,陈公子求见。」
「准。」门内传来那清越熟悉的嗓音。
内侍便推开了门。
陈棋瑜便跨步走了进去,内侍立马在外关上了门。
去势
千岁爷就坐在书案旁,书案上堆著的分明是奏章。没错,是大臣上给皇帝的奏章。但人尽皆知,任何奏折都是写给千岁爷看的。
千岁爷微微笑著说:「来了?」
陈棋瑜无比害怕九千岁明豔的笑容。
九千岁这麽笑著向陈棋瑜招了招手。陈棋瑜的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举步维艰,尽管如此,他还是硬著头皮拖著缓慢的步伐走向了那个穿著紫袍的人。行走的过程中,他头昏眼花,双眼发黑,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像是花了好几个时辰似的,他终於走到了书案旁边。
陈棋瑜的手轻微地颤抖著,这时,却被一只手握住——那自然是九千岁的手。
九千岁轻轻握著他的手,柔声说:「不必害怕。我是个很温柔的人。」
陈棋瑜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将手抽回,下跪行礼。
九千岁淡淡地说:「起来吧。」
陈棋瑜便站了起来,但头还是垂著的。
九千岁说:你知道第一个步骤是什麽吗?」
陈棋瑜两眼发黑,只呆呆地答:「不知。」
「这都不知?」九千岁笑道,「脱裤子。」
陈棋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久才憋出一句:「现在?」
「哈哈哈!你太有意思了!」九千岁笑道,「跟我来。」
九千岁站了起来,头上还是那金冠玉簪,脚下仍然那双黑色官靴。稍微不同的是身上衣服,今天穿的是一身暗紫色的长袍,上有银丝为云金丝绣螭,气派不凡,腰带镶玉,更显得长身玉立,气度斐然。
陈棋瑜只颔首。
九千岁带他走到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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