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恐地睁开了眼。旁边床上，思萁正瞪着他，明白彼此都是吓醒的。

锯木头的声音是从卧室传出来的。姚翔挣扎着去看个究竟，思萁看有人出头，把枕头盖耳朵上又闭上了眼。

一推卧室门，姚翔又赶紧关上了——里面有生人。他在门外看看自己穿的睡衣，也不

算太失礼，才又重新进来。那个一身名牌、涂着红指甲的女的并不见外，锯木声毫不间断，而思蔓就一本正经地在旁边看着。

姚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气愤，问道：“什么情况？”

思蔓往外轰他，让他穿得整齐一点再过来。

姚翔依依不舍地回头问着：“这是谁啊？”

“我的学生，我的家教。”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思蔓非常不耐烦：“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姚翔不知道还有比这更符合“鸠占鹊巢”这个成语的么？这

好歹是他的家吧？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往家里招啊？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的睡姿说不定也被看了去。在自己家里还这么没有安全感，将来的家庭生活有没有保障啊。

思蔓简直故意气他，还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她还要多收几个学生。而那个女的，心理

素质太好了，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她只顾闷头锯琴，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姚翔愤怒了。这家里难道不应该是个安静的地方吗？这拉的这是什么呀？隔壁家的“吉

娃娃”正好叫了起来，他指着隔壁说：“你听听，狗都听不下去了。”

“你不要和狗一个审美，谁能天生就拉得好啊？再坚持一会儿，还有半小时就完。”

“陆思蔓，我觉得做人要有底限！”

103

厨房里弥漫着烤面包的香味，六分焦，气味香甜。思萁睡眼惺忪地进来，顺手拿过来

就吃，没有看到姚翔慢了一步因而仇恨的目光。

“大礼拜日也不让人睡够喽。你要做什么家具啊姚翔？我姐怎么一大早就把木匠招来了？”

姚翔自认倒霉，从冰箱里拿出面包接着烤。

“我发现自从你们那大奖没拿着，我姐性情大变，把这些年的假面具一把撕掉，赤裸裸地露出了彪悍的真实的内心世界。”看见思萁一边吃一边从嘴角儿往外掉渣儿，姚翔默默地用力拿抹布抹掉。当思萁把筷子伸向煎蛋的时候，他迅速把盘子端开。

好在思萁一贯被人如此对待，并不在意：“你看她现在那个样子，整天沉着个脸，跟谁都欠她钱似的，动不动就嚷嚷。”

姚翔耐心地守着自己的面包，怕再给思萁抢了去，所以一派置若罔闻。红书听见这段对话，可了不得，连忙微笑着进来拍打姚翔：“别听他瞎说。”

这段时间以来，红书对姚翔骤然多了很多亲热的肢体动作，坦白说姚翔很不习惯。是不是学舞蹈的都喜欢这样招猫递狗的？但他对红书当然得客气，看红书麻利地替他装盘，姚翔连忙抢夺：“阿姨我自己来。”

红书可不让他自己来，就手替他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说道：“我家思蔓啊，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来不结交乱七八糟的人。我是特意往艺术家那儿栽培她的。当年她拉得很好的，要不然能出国去比赛么？可她晕比赛哇，一上场就懵了，少拉了一段。那之后给她打击特别大，其实她本来是想出国深造的。”

姚翔点头：“对对，这个悲剧我也听说过。不过也好，她要是出国了，我怎么认识她呢？我个人认为，学音乐的目的不是成大师。人学任何东西，都不应该抱着成为大师的态度，那太功利了，而应该是去陶冶个人情操，增加个人魅力就够了，这是受用终生的。”

怪不得志刚还挺待见这个上海人，嘴巴就是甜，要是他真能这么哄思蔓一辈子，委屈就委屈点吧，红书想。瞧闺女现在这不容易劲儿的，都当上家教了，乐团里的女孩子尽是找大款的，唉，想这些没用的也真够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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