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点终于跌跌撞撞拉开了帷幕。天成行走在这些朝夕相伴的同事之中，有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看到有的同事那种莫奈其何的沮丧，天成有一种负疚感，似乎这场伤筋动骨的改革试点给同事们带来的阵痛，全是自己所为。

天成来到财计股，只有涂霞和常娜在。她们俩正在整理各下属单位的库存盘点情况。涂霞看到天成进来，有些怨气道，天成，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一大堆事，全撂在财计股了，人都会整死。

呵呵，我只是起一个秘书作用，负责审定是公司党委，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有能力了，公司离开你，寸步难行啊。天成笑嘻嘻地道。

只知道贫嘴，公司也是没有办法，你看吴经理这几天焦头烂额，落聘职工还闹着要和马局长对话。涂霞自我嘲解道。

就是，这不，让我来取一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他想了解相关的财务数据。天成道。

天成，改制让所有的二级机构在人、财、物方面相对独立，这无疑可以调动他们的的积极性。在管理上，公司只是收取承包费，目前在制度和人事方面还有点约束，但怎么讲也是一种“寄生虫”式的生存方式，你说，公司这样改革后还能维持多久？

涂霞把报表递给天成，有点担忧地问。

三五年应该没有问题吧，现有的资产加上每年的承包费，够公司行管人员混一段时间，你别担心。天成安慰道。

天成，你倒好，往局里一调，成了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变了，我们呢，还得在这里穷折腾。大家都在找出路，有的下海，有的换单位，看样子我也得想想办法了。

涂霞若有所失地对着天成说。

涂姐，你怕什么？你有高级会计师的职称，哪个单位不争着要？公司驻外采购组、业务股都撤销了，独保留四大股室，办公室、财计股、保卫股和人教股，只是怕公司暂时还不舍得放你走，谁让你能力那么强？天成笑道。他接着问，秦兰兰是不是准备调到财政局去？

是啊，不过暂时还没有走。马局长好象和财政局哪位副局长达成私下协定，商业局和财政局各自为对方安置一个人，还怕他的儿媳妇没有饭碗吗？改革改来改去只不过革小老百姓的命，有能耐的下海，换单位，不用担心，没有资金和社会关系的，只有上街摆摊贩卖小菜去。

涂霞无不感叹道。天成看了一眼精明能干的涂霞，想不到她的内心也有如此多的失落。改革是一次利益的调整，更是一场人性的挑战。天成笑着和涂霞打过招呼，看了一眼默默听着他们对话的常娜一眼，出了财计股的门。

下午与落聘职工的对话异常激烈。天成上来时，马局长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天成注意到，落聘人员大约有三十来人，张有、田艳，还有立马镇分公司的李姐也在里面。这次的落聘和上次的不同，上次的落聘人员在综合公司进行了安置，而这次是全部岗位安置满了后真正下岗人员，没有调控余地。比如，家电柜文栖平，通过竞争，交纳了8万元承包费和柜台中原有库存商品30万元的20%部分，也就是总共14万元后，你就成为这个柜台的承包人，同时，给你四个人的编制必须进满，然后，在遵守公司安全管理规定的前提下，就可以按照与公司的约定，自行开展经营活动。来会议室对话这三十来人，正是竞聘下来的人，也就是编制之外的人员。马波、吴用水、夏泽芳、路公生、姚珍妮都在会议室中端坐，大家团团围着马波和吴用水。

“同志们，公司的这次改革方案是经过职代会充分酝酿、讨论，经过县局改革领导小组审批的，符合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对于大家的落聘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物竞择天，适者生存。公司改革是为了生存，同样的，公司下面的二级机构转换机制也是为了生存。大家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没有竞到岗位，公司和局里深表同情。同时，对大家留足了三个月时间自谋职业，三个月内发放基本工资。找到工作岗位后，再发三个月的基本工资作为奖励。现在国家鼓励发展个体私营经济，上街摆摊、设点已经不是什么丑事，谁大胆迈出这步的，说不定谁就抢占了市场先机，成为先富起来的人……”

“马局长，请问你，为什么下岗的非是我呢”张有打断了马波的话，他理屈穷词道：“我反正要上班，不让我上班，那个当龙镇来的什么鸟经理别想让批发部开门。”

张有在第一次优化组合时就被家电柜文栖平组合掉了，后来吴用水把他安置在批发部。这次批发部承包人是当龙分公司祁新，张有不服管的个性张扬，祁新自然不会用他，零信部的柜组就更不用说了。他下岗早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其实，张有压根儿没有打算在公司上班了，豹子那批人业务红红火火，多次催促他停薪留职和他们一块干。只是张有的面子观念强，一下子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罢了。

“张有，你别闹腾了，凡事得讲道理。无理取闹的人决没有好果子吃。”吴用水用威严的目光盯着张有说。

“我不管，大不了把我关进去，我又不是没有进去过。”张有气冲冲顶了一句。

“反正没有饭吃了，一起关进去得了。”田艳也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田艳本来在日化柜好好的，黄莺柜长答应和她一起干。谁知道她哪根筋不开窍，想去大百货柜。起先人家答应了，后来，大百货柜内部原有的人员关系平衡不了，只得拒绝了她。一来二去，黄莺这边的人也安排好了，她成了竹篮打水，两头落空。

“大家别急，给大家的时间还有两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局里、公司和大家一同想办法，相信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路子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任何过急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只是自己吃亏。”马波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

“马局长，我不管了，我家里拖儿带女的，总得让人活吧？不让我上班也行，吴经理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呜……”立马镇的李姐说完，突然哭了起来。天成和李姐同过事，知道她家里困难。她有一个女儿瘫痪在床多年了，一个儿子读书。立马批发部撤了后，只设零售部。李姐拿不出资金，所以没有柜台组合她。

李姐一哭，会场立刻引起骚动，张有、田艳越发叫得凶。大家七嘴八舌的，场面形势有点剑拨驽张。张有今日也怪，平时很听吴用水的话，今天吴用水压了几次也没有效果。天成看到这里，心里有些担心事儿闹大，不好收场。他想了想，决定去把鲍红和刘林找来，分别做一下张有和田艳的工作，把这两个为主的人先行瓦解再说。天成知道，这些人闹归闹，终究还是要接受现实的。

……

直到晚上九点钟,马波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五交化公司。吴用水留他吃晚饭，他看了三三两两欲走还留的职工，拒绝了。

马波步上了东方红路，没有回家。他走进商业局机关后，到办公室放下了公文包。临出门时，又折转身打了一个电话给何中芳。

“是我，马波。”

“马局长好，这样晚了还没有回家？”对方甜甜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马波精神一振，额头的皱纹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没有，刚才和五交化公司职工对话，饭都还没有吃，累死我了。”

“啊，饿坏了吧？”

“又饥又饿，骨头都快散架了。”

“那你来我家吧，我给你煮荷包蛋吃。”

“你一个人在家？孩子睡了吗？”马波眼睛一亮，眯成了一道缝。

“嗯。”

马波“啪”地挂了电话，匆匆下楼。他四下看了一眼，慢慢朝后面的职工宿舍踱去。此刻，他所有烦恼都不存在了，眼前晃动的，全是何中芳那青春娇艳的身子。

阅读洞庭听风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