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康宅。这天一清早,康顺推开父亲的房门,一眼就望见了父亲吊死在房梁上。康顺哭喊着扑了上去:“爹,爹呀!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善良的康家老大康万金终于用自己的死向永定镇父老乡亲谢了罪,他知道,老四犯下的罪孽是无法原谅的,他只有一死,才能了却自己的愧疚。
那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冷,西北风吼叫着,卷起漫天的扬沙,笼罩了永定镇。整个永定镇好像成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没有半点生气。大街上要饭的又多了起来,一个老头儿,一边用砖头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凄惨地喊道:“老爷、太太,可怜可怜我,赏口饭吃吧――”
一个小女孩儿,头上插着“草标”,浑身瑟瑟发抖,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不住地向行人鞠躬,奶声奶气地央求着:“哪位好心人买我?给口饭吃就行啊!”一个壮年汉子,从路边卖冻柿子的小贩手上突然抢走了一个柿子,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送。小贩和众人上来就打。
壮汉并不还手,还是拼命地把柿子往嘴里塞。不一会儿,他就被打倒在了地上。他双手抱着头,摆出一副挨揍的架势。
一个人把他拉起来,责怪道:“你……你怎么不跑哇?嗨……”
大汉说:“跑什么?偷了人家的柿子,还不让人打几下出出气吗?”大汉抹了下嘴角的血,爬到小贩跟前,笑着说:“这位兄弟,打够了没有?要不再打两下?”
小贩摇了摇头,一挥手,把脸扭向了一边:“你……快他妈滚吧!得,算我倒霉。”
大汉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你不打我可走啦!”说罢,大汉迎着寒风,走了。
望着大汉的背影,人们议论开了:
甲说:“这不是铁路工厂的刘三儿吗?原本挺本份的小伙子,怎么干开了这个?”
乙说:“你不知道吗?铁路工厂三、四个月不发工钱了,刘三儿的老娘活活饿死了,媳妇儿也带孩子又嫁人了……”
甲说:“唉――,这叫什么世道?”
人们正说话间,前边不远处粮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街上的巡警也吹起了警笛,但却并不急着往前跑。
摆摊儿的小贩故意跟那衣衫褴褛的警察说:“嗨!那儿又抢粮食了,你怎么不管哪?”
警察冷笑了一声,说道:“谁说我没管?没听见我这儿一个劲儿地吹警笛吗?”
小贩说:“光吹警笛管什么用?你得过去抓人哪!”
警察说:“抓人?抓了人你管饭哪?再者说,我饿得俩腿直打晃,光剩下吹警笛的力气了,没劲儿抓人。妈的,快半年没发饷了,就连我都憋着去抢粮食哩!”说罢,巡警从小贩的摊儿上抓了把瓜子儿,又抓了把花生,理直气壮地说:“记上帐!”
小贩说:“甭费那事儿了,我呀,只当是喂狗了。”
巡警并不生气,哼着小曲儿走了。
警署对面临街的小翠儿家里,小翠正偷偷地忙着烙饼。她的儿子,十多岁的柱子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柱子终于忍不住了,说道:“妈,咱啥时侯也吃一顿白面烙饼呀?”
小翠看了柱子一眼,叹了口气,小声说:“柱子,这是给你‘太爷爷’烙的,你还小哩,往后有你撒开了肚子往饱了吃的日子。”小翠将烙好的饼放在一个竹篮内,领上儿子,出门去了。柱子扬起小脸,天真地说:“妈,人家都有爸爸,我咋没有?”
小翠说;“谁说的?快了,你爸爸快回来了。”
柱子说:“骗人,你老这么说,可爸爸总也不回来。”
小翠说:“这回可不骗人,你爸爸真的快回来了。”
前边大街上,一队国民党兵一边骂着,一边用枪托砸开临街店铺的门,见东西就抢。
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喊道:“王凤岗的队伍进来喽――,快跑哇……”
小翠儿一惊,忙拉着柱子,钻进了小胡同。她早就听说过:“共产党的会,国民党的税,王凤冈来了翻大柜……”河北省保安司令王凤冈原本是新城县的土匪,它的保安队根本就没列入正规的部队序列,所以也就没人给他们发饷。所以,王凤冈的队伍完全万靠墙来维持着,就是一群穿了官衣儿的“官土匪”!他们刚在房山县让解放军打败了,退到了永定镇大街上,见什么抢什么。有的人肩上搭着花花绿绿的被子和女人的衣服,有的人手里还拎着从老百姓家中抓来的鸡。
远处又传来了枪炮声,败兵们才像洪水一样逃出了永定镇,奔北平城方向逃去。
望着逃兵的背影,那个巡警自言自语地说:“共产党的军队把北平城围了,王凤山的河北省保安部队刚从房山、良乡让解放军给打败了,这是往城里退哩!”
小贩甲说:“我可听人家说,八路军的会、国民党的税,王凤岗来了翻大柜。这王凤岗的队伍比土匪还土匪呀!”
小贩乙说:“我猜,傅作义准不让王凤岗的队伍进城。”
巡长说:“嗬――,你什么时候当上傅作义的参谋啦?”
小贩乙说:“你想啊,这帮土匪要是进了北京城,还不把傅作义他们家也给抢了吗?”
众人大笑起来。
几个老百姓围上来,其中一个说:“王巡长,这么说还要打仗?”
巡长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你还怕打仗吗?如今咱老百姓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看他们狗操的再来了还抢什么!”
又传来一阵炮声,人们赶紧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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