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唏嘘,风无释注视著契约上的签名,他的眼眸怀著小许愧意瞥过了莫诀,他无言以对,之前最想寻找记忆的人是他,现在寻回了记忆的却是莫诀,虽然戏剧化了点,可他还是庆幸他没有记起──否则,那是怎样的煎熬?要在从前全心追随的王者与现在的恋人之间做抉择,大概也只有莫诀能保持著平常不动声色的模样。
心念著侵月的大事,龙士可没空去揣摩他们的心思,既然表明了他是主导的地位,他也就举步朝外走去了,边问:“审判司一共有多少使者?”最後这两个字,龙士念得不太顺口。
“能参与战斗的,大概十万左右。”莫诀说道,他表情淡淡地也随著龙士往门外走,慢步接近那扇黑色的门,他知道他将再次见到门外的那副画,那刻画在门扉上的哭泣的男人。
“十万?”意料之外的数字,龙士诧异地敛眉,原本透著俊朗之气的眉宇顿时严肃了许多,“这麽少?从前我们打一场战,死的都不止十万。”
莫诀低眸不答,他走在龙士的右边,而左边的风无释见他不作声,在跨出殿堂的一刻便解释道:“现在的魔本就不多了,而且从我们醒来至今几乎就没有过大规模的战争,所以审判司内战斗型的魔也都控制著数量,再者世间大部分的魔都选择安静度日……嗯,虽然这个情况在最近有了变化,不太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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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空听太多。”龙士生硬的语气藏不住焦躁,他率先踏出了殿外,定定地看著黑色的大门在缓慢吃力地关上,他说:“将所用人发散出去找,七天内一定要找到龙神封印的位置。”
侵月是封印最弱的时候,而龙神封印又偏偏在极阴之地,穷奇的人估计在那座森林里布下了好几个结界,那是他们拿手的障眼法,不仅可以混淆方位还能隐藏地点,甚至以龙士现在的能力还感应不到封印在哪里。这或许是孩子的缘故,他的力量操纵起来不太灵活。
龙士刚回来,他们可能是不太习惯受命令,莫诀和风无释对视了一眼,两个都没怎麽吭声,他们就是静望著所有的誓言消失在这扇沈重的门後,接著无可避免地对上了门扉上两个流泪的男人,他们又一次产生正照著镜子的错觉,面向画中披著白色斗篷似在忏悔的男人。
“嗯?还有这东西。”龙士也发现了,他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勾住了,端详著画中的两个男子,他抱著双臂哑然失笑了,略有著讽刺和怀念说道:“我猜,这是你们在沈睡前所留下的吧……这麽多年来,我从没看过你们流泪。”
“你们,是在後悔?後悔当时不该忤逆我的命令?後悔跟了我这麽多年?还是,後悔没阻止我用龙神封印?”
这麽说,画中确实是他们,但他们为什麽悔恨?风无释答不上来,他侧目看向了并肩的莫诀试图从他身上寻找答案,然而莫诀仅仅是凝眸深望著墙上的画,他轻抿著唇,那唇部的线条完美至极,他一句话都不说。
有答案,莫诀不是不想说,只是他也很朦胧了。那时候,他记得他们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回到这里,他们倒在了门口进不去誓言里,夥伴几乎都死光了,龙士也不在了,他们背靠在门上抬起头,可眼角还是流下了泪……哭了,是因为没尽到保护龙士的责任,还是为连累了他自责?莫诀淡忘了,他也不愿再去回想。
“忘了也算,天下有多少誓言是真的做得到?这也不是重要的事了。”龙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语毕他就旋身往电梯走去,他行路是稳如泰山,不过双手完全不去触碰身体,不在乎周身的不适感,他也尽力忽略著步行时脚上的笨重。
有些事,龙士他不能想。他的性子是忍不住不如意的,这点比简古明要严重得多,他想了不愉悦的事就怕他会求一时之快,结果惹更大的麻烦。
※※※※
日子过得无聊,简古明说过他快要发霉了,於是慢慢喜欢上晒太阳。在落地窗前的那张舒适的躺椅,是莫诀後来给他弄来的,他睡在上面夜晚也能照著月亮吹吹凉风,至於躺椅上的软垫则是风无释去买的,说是怕他靠久了会不舒服。
“唔,你偶尔也挺细心的。”简古明慵懒地斜躺著和风无释说话,欣赏著散在天边的晚霞,他困顿地打了呵欠,一边抚摸著肚子早已习惯的重量,一边用右手的小臂枕在了後颈下,他朦胧迷糊地嘀咕道:“莫诀,吹首曲子给我听听吧?我好久没听你吹曲了,挺想念的。”
“嗯,好。”莫诀轻应道,他的右掌微微一摆晃,紫霞似的光烟在他的指缝之间流过,它卷覆住了他的手掌後转瞬即逝,徒留下一管白玉笛在他的手心。
风无释从床上拿过条被单,然後走到昏昏欲睡的男人身边,见简古明撑不开双眼了就轻悄地把被单给他盖上,把被子捻到他的锁骨处,在他的额际印上深吻……最终,风无释蹲在简古明脚边将脸颊贴上他的腹部,每次都会自心里感到奇妙,当他听见了孩子顽强健康的声音,它是值得珍惜呵护的生命。
莫诀的白袍简洁却衬得他气度翩翩,做工精细的白玉笛碰触上了他淡红的薄唇,他低垂著眼帘,冰冷透彻的感觉自他的唇上传开,只见他的指尖灵跃地弹动,那唇间吹呼出的气息也就变成了清越悠长的乐曲。
很好听的笛声,很温暖的抚摸,简古明睡著了,他安详的睡脸有点儿稚气。
日落,它在逐渐被黑夜侵蚀,但在那残阳晚照的地方,有两个男人正相守恩爱地依偎著,另一位儒雅的男子则面对窗外而伫立,他悠然吹笛,奏响著玄妙的古曲。
这宁静唯美场面,这三个男人,他们亲密得如同一体,仿佛完全没有供第四人立足的余地,哪怕就是连空气,它都介入不了。
……
一袭垂落地面的窗帘往两边敞开,如血的光芒穿过窗寂静地铺淌在毛毯上,在这片豔红当中,有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依旧半躺在椅上,这副高大健硕男性躯体并不陌生,他的腹部仍如孕妇般高隆著,可不同的是这个男人。
男人独自眺望著仿若燃火的天穹,英俊刚毅的轮廓蒙上了层暖光显得柔和了些。他微闭著深黑的眼瞳,那残阳似乎染红他的眸底深处,而且他一直都沈默不语。
他的姿态看起来很是悠闲,可龙士紧锁的眉宇流散著几许不适之色,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这些体内无可避免的疼痛他也完全受得住,只是源自心理的折磨放大了这份痛苦,他的双手握在椅沿像在忍耐著什麽。
莫诀刚进门来见到的就是这画面,他忖想了下就知道原由了,这距离简古明不在以及他最後哺乳的时间,也快满二十四个小时了,按照他身体平时的状况,现在估计是龙士会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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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帮忙吗?”莫诀走近了他的身边问道,轻柔且温和的嗓音很容易使人放松心情,然而龙士偏不领会地闭上了双眼,他一语不发,并且还冷冷地笑了笑。他的自尊和骄傲可不允许他接受这种帮助,更勿论去正视他现在所用的躯体出现的毛病。
莫诀不易察觉地敛眉,他平静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打量著龙士的身体,他说:“简的体质很特殊,如果不弄出来,是没那麽容易退的,还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他选择了隐晦的措辞,龙士还是无视莫诀这善意的劝解,他压制著因两边胸脯的胀痛引致节节上升的怒火,某些东西让他的胸部绷紧得好像有硬块了,这本质上毕竟是属於人类的体质,於是他现在的前额都有些发烧……这身体是简古明的。
龙士似乎对这痛觉蛮不在乎,但他不能够去想象这煎熬的根源,很有自知之明,他只要稍微幻想了下,他的理智和自控就有崩溃的危险,那份对所有的厌恶就更深了。
莫诀默声静望著龙士片刻,他了解这点疼痛对龙士来说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与其说他在担心龙士,不如说他在担心简古明的身体。他很清楚,心高气傲的龙士连承认都不愿意了,更别说会运法去治疗长时间涨奶引起的发炎了,他的意识是受得住,可估计简古明这身体是吃不消。
“很抱歉。”有些无可奈何的话语拂过耳际,龙士闻言便下意识浅睁起眼睫。他以尖刺般的目光斜睨著莫诀,那种可恨的不适感让他阴郁得根本不想开口说话,而莫诀丝毫不受影响地伸手扯下了衬衫上的领带,慢步绕到他後方,重复地又说:“抱歉。”
可能是相信自己或者相信契约对莫诀的束缚,龙士并不慌张惧怕,就连莫诀将领带蒙到他的眼睛上他也不具有防备,不加以反抗,他放任眼前的景象消失布料的遮掩下,只有橘黄的光线还能穿透过了领带给他微弱的光感。
莫诀末了将领带尾在他的後脑打上了结,龙士一动不动地躺靠著不挣扎,他现在看不见别的东西,除了淡蒙蒙的光。
“如果接受不了,那就什麽都别去感觉,别去在意,您会发现一切都还是很美好。”莫诀在他耳边低沈地说道,龙士没有反应,他面无表情地等待著下一秒。
此时,龙士整个人都如雕像般冷硬刚强,在这绝美的夕阳里,环绕在他周围的却是很阴鹜的气息,仿似在他身上形成了灰暗的色彩,像头将要捕食的野兽透露著危险。
莫诀并不忌惮他散发出的一种冰冷又狂躁的犀利感,他无声地回到龙士面前,握著他的双手把他拉站了起来,紧接就不言不语地牵著他往浴室走去。这举动,莫诀很莫名其妙,可奇怪的是龙士还真就随他走了,也许他觉得再这麽安静很无趣,没有战斗他甚至是有些无聊。
回来至今的情况让他的脾气暴躁,龙士对腹中的胎儿没有感情,如果不是顾及後果,他会选择和任何人打一场来发泄他心口灭不了的火。
浴室内,莫诀把龙士牵至梳洗台前站好,他凝望镜子中的他们,略有复杂的目光在身边这张俊脸上停留了三秒,他很快低下了头,从墙边的横杆拉下了条毛巾,然後就打开了钢制的水龙头。
霎时,热水伴随著烟气从水喉中流出,镜面上渐渐氤氲了水雾,模糊了镜内倒影的图像,也模糊了他们的表情。
室内的空气有些潮湿了,龙士微皱著眉头,他看不见莫诀的动作,只听到前面有哗哗不断的流水声,他开始丧失耐性了,他正要扯掉眼睛上的领带,却感觉背部忽然一暖──莫诀从背後抱住了他,双臂分别穿过他的腋下,手指探到他的衣襟上就要揭开他的袍子。
“慢著!”龙士严厉地喝斥著问;他倏地稍侧过了头,用力抓住了莫诀的手背,虽然蒙著双眼,但依然不减他那股浑然天成的非凡气势,“你做什麽?!”
“嗯,热敷一下会好受点。”莫诀不愠不火地答话,估计是怕不小心会刺激了龙士敏感易怒的情绪,他的态度保持得非常平和自然,双手也慢慢挣脱了龙士的掌控,拿起了放在边上的热毛巾,跟著就把他的前襟往两边拨开,半裸了他的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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