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金路易。”
“几点钟来?”
“三点钟来……那么,就这样定了?”
“就这样定了。”
尔后,拉特里贡太太说起天气,她说现在天气很干燥,出去走走倒挺惬意的。她还要去拜访四五个人,她翻开一本小笔记本,看了看就走了。剩下娜娜一个人,她似乎松了口气。
她的肩膀轻轻哆嗦了一下,接着又钻进暖和和的被窝里,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活像一只怕冷的猫。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想到第二天把小路易穿得漂漂亮亮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笑颜。她又入睡了,像昨天晚上一样,她又作起狂热的梦,梦中一片经久不息的喝彩声,持续很久的雷鸣般的喝彩声,犹如低沉的音乐伴奏,轻轻消除她的倦意。
到了十一点钟,佐爱带着勒拉太太进来了,这时娜娜还是在睡觉。不过,她一听到声音就醒了,马上说道:
“是你呀……今天你到朗布依埃去吧。”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姑妈说,“十二点二十分有一趟火车。我乘这班车还赶得上。”
“不行,我要到今天下午才有钱。”少妇伸个懒腰,挺着胸脯说道,“你先吃午饭吧,其他事等等再说。”
佐爱拿来一件晨衣。
“太太,”她悄声说,“理发师来了。”
可是娜娜不肯到梳妆室去理发。她亲自叫道:
“进来吧,弗朗西斯。”
一位衣冠整齐的男人推门进来,他鞠了一个躬。这时,恰好娜娜光着腿从床上下来。她不慌不忙伸出手,让佐爱把晨衣的袖子套上。弗朗西斯呢,却神态自如,表情严肃,站在那里等待着,并未转过头去。接着,她坐下来,他用梳子梳第一下时,就说道:
“太太大概没有看报吧……《费加罗报》上登了一篇很好的文章。”
他买了一份《费加罗报》。勒拉太太戴上眼镜,站在窗户前,大声诵读那篇文章。她的身子像警察那样挺得笔直;她每读一个美丽的形容词,鼻子就收缩一下。这是一篇专栏评论文章,是福什利看了戏后写的,篇幅占了整整两栏,文章的措辞热烈,作为演员,他对娜娜进行了幽默的讽刺;作为女人,他却大加赞赏。
“妙极了!”弗朗西斯连声叫道。
文章中讽刺她的嗓音,娜娜满不在乎!这个福什利,为人倒挺好;他对她这样好,她是一定要报答的。勒拉太太把那篇文章又念了一遍,接着,她宣称道:所有男人的腿肚里都藏着魔鬼;她不愿对这句轻薄的讽喻作解释,意思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弗朗西斯把娜娜的头发撩起来,然后扎好。他鞠了个躬,说道:
“我还会留心晚报上的文章的……像平常一样,还是五点半钟来,是吗?”
“给我带一瓶发蜡和半公斤糖杏仁来,要到布瓦西埃店里去买!”弗朗西斯走出去,正在关大门时,娜娜隔着客厅对他喊道。
这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娜娜和勒拉太太了,她们想起来见面时没有拥抱,于是她俩互相在脸上用力吻了几吻。那篇文章使她们兴奋不已。娜娜一直昏昏欲睡,听姑妈读了文章后,顿时欣喜若狂,这时又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啊,妙极了!罗丝·米尼翁今天早上日子可不好过啦!她姑妈不愿到剧院看戏,据她说,她的情绪一激动,就会伤胃,于是娜娜就把昨天晚上的演出情况告诉她,她一边讲,还一边洋洋得意呢,仿佛整个巴黎都被掌声震塌了。
随后,她突然收住话头,笑着问道:当年她在金滴大街扭着屁股闲荡的时候,是否有人说她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呢。勒拉太太摇摇头。不,不,人们从来没有预料到她会有今天。现在勒拉太太开口了,她神态严肃,叫娜娜“女儿”,既然娜娜的生母去见九泉下的爸爸和奶奶了,难道她不是娜娜的第二个母亲吗?娜娜听到姑妈这样叫她,感动得几乎流下眼泪。可是勒拉太太再三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啊!那是肮脏的过去,不要再常提它了。她好久不来看望侄女了,因为她在家里,有人责备她,说她经常同娜娜在一起,会把自己同娜娜一起毁了。真是天晓得!她不曾问过娜娜什么秘密的事情,她总认为她过去生活得很规矩。
现在呢,她看到她情况很好,对儿子又怀着一片爱心,也就感到欣慰了。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诚实和工作才是最可贵的。
“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她转了话题,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娜娜感到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是一位绅士。”
“啊!听说孩子是你同一个泥水匠生的,他还经常打你哩……总之,你终有一天要把这事说清楚;你知道我是守口如瓶的!……唉!我来照料孩子,我要把他当成亲王的儿子来照料。”
勒拉太太原来以卖花为生,现在不卖了,靠自己的积蓄生活,她有六百法郎的年金收入,那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积攒起来的。娜娜允诺过,给她租一座小小的漂亮住宅,另外,每月还要付给她一百法郎。一听到这样的数目,姑妈心里乐滋滋的,她大声对侄女说,说她既然把他们抓在自己手里,就要紧紧卡住他们的喉咙,她所说的“他们”,指的是那些男人。随后,她们拥抱起来。然而,娜娜在高兴之时,又把话题转到小路易身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脸上显出沮丧的神色。
“这不是麻烦事吗?三点钟时我还得出去一趟,”她嘟囔道,“真是受苦役!”
就在这时候,佐爱进来了,叫太太去吃饭。大家走进餐厅,发现一个老太太已经坐在餐桌边。她没脱帽子,身穿一件深色袍子,颜色模糊不清,介于棕褐色与浅绿黄之间。娜娜见她在那里,并不感到惊讶,只问她为什么不到她的卧室里来。
“我听见有人在屋里说话。我想你一定有客人。”
她是马卢瓦太太,举止庄重,看上去很受人尊敬。她是娜娜的老年朋友,平时陪伴她,外出时陪她一起走。起初,勒拉太太在场似乎使她忐忑不安。后来她得知勒拉太太是娜娜的姑妈,便淡淡一笑,用温和的目光打量她。这时,娜娜说她肚子饿得咕咕叫,立即拿起小红萝卜,还没等到面包端上来,就大口大口嚼起来。勒拉太太变得讲究礼节起来,她不愿吃萝卜,说吃萝卜会生痰。不一会,佐爱端来排骨,娜娜小口小口地吃肉,却津津有味地吸骨髓。她不时用眼角瞟瞟她朋友的帽子。
“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帽子吗?”她终于开口说道。
“是的,我把它改过了。”马卢瓦太太嘟囔道,嘴里塞满了食物。
这顶帽子的样子很古怪,前面的帽边很宽大,帽顶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马卢瓦太太有一种怪癖,她的新帽子都要改制一番;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样的帽子对她才合适。转瞬间,她就把一顶漂亮的帽子改成一顶鸭舌帽。娜娜当初给她买这顶帽子,是为了带她出去时不给自己丢脸,现在帽子改成这样子,她差点发起火来。她嚷道:
“你无论如何要把帽子取下来!”
“不用取,谢谢,”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它不碍我的事。
我戴着它吃饭挺好的。“
上过排骨之后,又上了一道花菜,还有一点剩下来的冷鸡。可是娜娜在上每道菜时都撅着嘴,犹豫一会,用鼻子闻闻,她盘子里的菜一点也不吃。这顿午饭她只吃了点果酱。
餐后点心吃了好长时间,佐爱还没把餐具端走,就把咖啡端上来。太太们把自己的盘子一推。她们总是谈昨天晚上的精彩的演出。娜娜卷了几支烟,她一边抽烟一边摇摆着身子,接着往椅子上一躺。佐爱留在那儿没走,她背靠着餐具橱,闲着没事干,大家就要求她讲讲自己的身世。她说自己是贝西一个接生婆的女儿,接生婆这行当很不景气。开头她到一个牙科医生家里干活,尔后又到一个保险经纪人那里当帮工;但是这两处的活对她全不适合,接着她还带着几分傲气列举了她为其当贴身女仆的一些太太的名字。佐爱说起这些太太时,把自己看成是主宰她们命运的人。可以断言,如果没有她,不止一个人要闹出笑话来哩。例如,有一天,布朗瑟太太正在和奥克塔夫幽会时,布朗瑟老爷从外边回来了;佐爱该怎么做呢?她在经过客厅时,假装晕倒,老头子连忙赶过来,跑到厨房里端来一杯水,于是奥克塔夫先生趁机溜走了。
“啊!她真好!”娜娜说,她听得津津有味,对佐爱很佩服。
“我吗,我也吃过不少苦头……”勒拉太太开口了。
她把身子贴近马卢瓦太太,对她说些秘密话。她俩把方糖蘸过咖啡后放进嘴里吃。但是马卢瓦太太只肯了解别人的秘密,对自己的隐私却一向只字不提。有人说她靠一笔来路不明的年金生活,她的卧室谁也没有进去过。
忽然,娜娜恼火了。
“姑妈,别玩弄刀子了……你知道,这会使人伤心的。”
勒拉太太刚才无意中把两把刀子摆成十字架形状。虽然娜娜不承认自己迷信。例如,盐打翻了,她不以为然,星期五干什么事情也不忌讳,但是刀子就厉害了,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毫无疑问,她会遇到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她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带着惴惴不安的神态说道:
“已经两点钟了……我该出去一下。真烦死人!”
两位老太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三个人点了点头,没吭一声。确实,生活中不是每件事都称心的。娜娜又把背靠在椅背上,又点燃一支烟,两个老太婆很知趣,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你出去吧,我们来打一会牌,我们等你回来。”马卢瓦太太沉默良久,说道,“这位老太太会打牌吗?”
当然,勒拉太太不但会打牌,而且打得很好。佐爱已经出去了,用不着麻烦她了;只要桌子的一块角落就够了;于是,她们把台布往上一撩,把脏碟子盖住。但是,在马卢瓦太太去拿碗橱抽屉里的牌时,娜娜说,在打牌之前,马卢瓦太太若替她写一封信,就帮了她的忙了。娜娜很怕写信,另外,她对单词也拼不准,而她的老朋友能写出热情洋溢的信。她到房间里找了一些好信纸,一张桌子上放着价值三个苏的一瓶墨水,一支积了墨锈的羽笔。这封信是写给达盖内的,马卢瓦太太不问娜娜一句,便用斜体字写道:“我亲爱的小男人”,接着告诉他明天不要来,因为“明天来不行”;但是,“不管他在远处还是在近处,她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他。”
“我要用‘一千个吻’来结尾。”她喃喃说道。
马卢瓦太太每写一句话都点点头,自我赞赏一番。她的眼睛发出熠熠光芒。她对别人恋爱之类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且,她也想把自己的话写到信里,她露出一副温情脉脉的样子,喁喁私语道:
“一千个吻,吻在你漂亮的眼睛上。”
“是的,一千个吻,吻在你漂亮的眼睛上!”娜娜又说了一遍。两个老太太的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态。
娜娜按了一下电铃,叫佐爱来,叫她把那封信拿到楼下,交给一个当差送去。当时,佐爱正在同剧院的一个跑龙套的人谈话,他给娜娜送来一张剧院的赠券,他早上忘记送了。娜娜叫他进来,让—他回剧院时,顺便把这封信带给达盖内。接着,她问了他一些问题。啊!
博尔德纳夫先生开心极了;一个星期的票子已经预订完了。太太不会想到,从今天早上起,有那么多人在打听她的住址。那个跑龙套的人走后,娜娜说她最多在外面待半个钟头。如果有人来拜访,佐爱就让他们等一会儿。她说话时,电铃响了。来人是债主马车出租人;他一来便一屁股坐在候见厅里的一条长凳上,这个人能在那里啥也不干,一直坐到天黑,一点也不着急。
“唉,振作起来吧!”娜娜说。她又变得懒洋洋的,又打了一个呵欠,伸伸懒腰。“我该去那儿了。”
然而,她一动也没动。她还在看她的姑妈打牌。姑妈说她抓到了四张a,够一百分了。
娜娜手托下巴,看得着了迷。忽然,她听到时钟敲了三响,不禁大吃一惊。
“他妈的!”她无意中说了一句粗话。
这时候,正在计算分数的马卢瓦太太,用温柔的声音鼓励她说:
“我的小宝贝,你最好马上出去一趟,了事算了。”
“快点去吧,”勒拉太太一边洗牌一边说,“如果你在四点钟之前把钱拿回来,我就乘四点半钟的火车。”
“啊!这可耽搁不得。”娜娜喃喃说道。
不到十分钟,佐爱就帮她穿上裙子,戴上帽子。穿好穿坏她也无所谓。她正要下楼时,电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那个卖煤的。好啦!这下他们可都有人作伴了,不感到寂寞了。不过,她怕遇到他们会吵起来,便穿过厨房,从便梯那边溜走了。她经常从这道便梯走,只要把裙子撩起来就行了。
“一个人只要有慈母般的心肠,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马卢瓦太太像引用格言似地说道。现在房间里只有她与勒拉太太两个人。
“我摸到四张王,共有八十分。”勒拉太太说道,她打牌入了迷。
于是,两个人没完没了地打下去。
桌子上的餐具还没有拿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浊的蒸汽,还夹杂着午饭的气味和香烟的烟雾。两个太太又开始吃蘸过酒的方糖,她们边打牌边吃糖,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电铃第三次响了,佐爱突然跑进来,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推她们离开那里。
“喂,又有人按门铃了……你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如果来很多讨债人,就要把这套房子挤满了……你们走吧,快走!快走!”
马卢瓦太太想把一局打完,但是佐爱露出一副要扑到牌上的样子,她便决定不把牌弄乱,原封不动地拿走,勒拉太太则拿着白兰地、玻璃杯和方糖。她们两人很快到了厨房,在桌子的一端坐下来,正好坐在几块晾着的抹布和一个盛满洗碗水的水池中间。
“我们刚才打到三百四十分……现在该你出牌了。”
“我出红桃。”
佐爱又来了,她发觉她们在一股劲儿打牌。大伙沉默了一阵子,勒拉太太洗牌时,马卢瓦太太问道:
“谁来啦?”
“啊!没有人来,”佐爱若无其事地回答,“是个小男孩……我真想把他撵走,但是他长得很漂亮,嘴上还没毛哩,一双蓝蓝的眼睛,模样儿像女孩,后来我叫他在那里等着……他手里拿着一大束花,一直不肯放下来……如果是别人,我真要打他几下耳光,一个流鼻涕的毛娃娃,也许还在中学念书呢!”
勒拉太太去拿来一大瓶水,把水掺在白兰地里;因为方糖把她吃渴了。佐爱喃喃说,不管怎么样,她也要喝一杯。她说她嘴里苦得像有胆汁似的。
“喂,你让他呆在……?”马卢瓦太太问道。
“哼!我叫他待在最里边的那间小屋里,就是没有家具的那一间,那里只有太太的一只箱子和一张桌子,没有教养的人我都让他们待在那里。
她往掺水的白兰地里拼命加糖,电铃又响了,她吓了一跳。他妈的!难道连安安静静喝杯酒都不成?如果现在就铃声不断,那还得了!不过,她还是跑去开门了。她回来时,看见马卢瓦太太用询问的目光瞅着她,便说道:
“没有什么,有人送来一束花。”
三个女人一起喝起酒来,并互相点头致意。佐爱终于清理桌子了,她把桌上的碟子一个个拿到洗碗槽里,这时又连续响了两次铃声。但是,这些铃声没有什么要紧的。她总是把厨房里的情况告诉太太们,她又重复了两遍她那句不以为然的话:
“没有什么,有人送来一束花。”
两位太太在两局牌之间,听着佐爱讲到花送来后,那些坐在候见厅里的债主们的表情时,个个都笑起来。太太回来后,会发现梳妆台上这些花。可惜的是这些花虽然很贵,却变不成一个子儿。总之,那么多的钱算是白白浪费了。
“以我来说,”马卢瓦太太说,“巴黎的男人每天买花送给女人,花了那么多钱,如果这些钱给我,我就开心了。”
“我觉得你是很容易满足的,”勒拉太太低声说,“只要给你一点钱,你就……亲爱的,我拿到四张王后,六十分。”
已经四点差十分了。佐爱感到蹊跷,不知道太太为何这么久还不回来。往常太太下午非出去不可时,她总是匆匆办完事情就回来。可是,马卢瓦太太说,一个人干事,不会事事如愿嘛。勒拉太太说,在人生道路上,确实会碰到一些障碍。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她的侄女在外不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情使她回不来,是吗?何况我们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厨房里很舒服。勒拉太太因为没有红桃了,就打了一张方块。
铃声又响了。佐爱回来时兴奋得脸都发红了。
“太太们,胖子斯泰内来啦!”她一进门就低声说,“我让他呆在小客厅里。”
于是,马卢瓦太太跟勒拉太太谈起银行家来,勒拉太太不认识这些先生。他是不是正在要抛弃罗丝·米尼翁?佐爱点点头,这类事情佐爱倒是了解的。不过,她顾不上说话,得马上再去开门。
“唉!真倒霉!”她回来时嘟囔道,“黑鬼来了,我跟他说了几遍,太太出去了,这话他听也不听,就在卧室里坐下来……
本来我们约他晚上来的。“
已经到了四点一刻了,娜娜还没回来。她会有什么事呢?她真糊涂。这时又有人送来两束花。佐爱等得不耐烦了,看看是否还剩些咖啡。对了,再等下去,两位太太会自动把咖啡喝完的,咖啡会给她们提精神。由于她们弯腰驼背躺在椅子里,没完没了地掏牌,动作又很单调,几乎要睡着了。已经四点半钟了。太太肯定是出了事了,她们嘁嘁喳喳议论着。
突然,马卢瓦太太高兴起来,用响亮的声音说道:
“我满五百分了!……我掏了王牌大顺子!”
“别作声!”佐爱气乎乎地说,“让那几位先生听见了,还成什么体统?”
这时,厨房里静了下来,两个老太太放低嗓门争论着,与此同时,便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娜娜终于回来了。她还没有推开门,就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她进来时,脸色通红,样子像发生了什么意外事。裙子的束腰一定是扯断了,裙子底边拖在楼梯的梯级上;裙子的边饰浸在一潭污水里,那是从二楼上流下来的,二楼的女佣真是一个邋遢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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