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的记得我和学友张的手碰到一块的时候我浑身颤抖了一下，跟着感觉隔夜的食糜在胃里翻滚起来。

1

两千年的秋冬飘了好几场雪，杨臻对美女刘的暗恋在雪地里开始，然后在雪地里苦苦挣扎，最后被雪霜冰封，被迫自己在尴尬中结束。

从他一开始说要追美女刘开始，我们就一直找机会打击他，周功还曾不止一次地在他背后吐口水，“这贼头贼脑的都敢追美女刘。”为了追美人他先是戒了酒，其次是天天送玫瑰花，“酒钱用来买玫瑰。”他说，“可惜这里没有花店。”“你不怕痞子李揍你，”周功问他，“那可是院长都怕的角儿。”“有点怕，不过，敢跟他单挑，你们也要帮我啊。”“有多少胜算？”“该有八十吧，”他犹豫了半分钟，“只要学友张不出现。”小样的第二天真的就去买玫瑰了，医院的门口就有买玫瑰的小贩，用三轮车拉来，一捆捆扎着卖，四元钱一捆，杨臻买回一捆数了数，说哇，奶奶的怎么这么多，有二十朵啊！我说现在的女人都价廉，有的还打折。然后就说走，但他可能有些不好意思，出了门后又回来，说这样明目张胆的，我怎么拿过去啊，这全院的人。周功说你夹在胯下过去，我保证美女刘今晚就让你睡。他骂了周功一句，从床头上拿了一张报纸包着走了。周功在他背后开玩笑似的对我说看他这贼头贼脑的都敢追美女刘。

而杨臻的灾难也从此开始，以前我们总骂女人爱上男人后就成了莫名其妙的动物，但当我们一个个有了心仪的女孩之后才发觉男人更是莫名其妙，像杨臻，有时就因为美女刘不经意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要闷闷不乐地猜测上半天，而后来，当学友张出现之后，此人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有时由不得你不承认女人具有超乎男人想象的巨大魔力，为了自己心仪的女人，男人可以顶天立地，更可以一蹶不振。

学友张出现那天我和痞子李在b超室上网下象棋，后来美女刘忽然从外面欢天喜地地跑进来对着痞子李狂喊，“哥们你说我看见谁了？他娘的真邪了。”后来才知道学友张出现了，学友张，四年前和美女刘相遇时的身份是成都医科大学研究生，而四年后的今天小样的已是昆明某知名医院肝胆科专业骨干，“找你要饭来了？”痞子李不屑地看着她，“别让我看见，不然让他出不了我们医院的大门。”“人家现在是指导工作来着。”美女刘双手插腰，吹鼻子瞪眼，“自卑啊，我们的距离是越来越大了。”“他还记得你吗？”痞子将了对方一军，“我猜人家早结婚了。”“唉，”美女刘长叹一口气，“我还没上去打招呼呢，不行，我这就去和他相认。”说着又跑出去了，她那口气她那架式，好像要去见从未谋面的老娘一样。

“惨了，”痞子李又将了对方一军，骂了一句这么差的棋术还来丢人现眼，然后说，“这人精神有问题，还不知这以后要被她弄出什么麻烦事来。”

“怎么说？”

“其实我认识张学友，我们是初中三年的同学啊，人家两年前就结婚了。”

“哦，那你怎么不跟美女刘说啊？”

“我是怕她那个疯劲，谁知道她一气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来啊，以前我就跟老张说，兄弟你可千万别来我们医院啊，这倒好，唉，这疯婆娘！不行，我得看看去。”

他说着把残局让给我，又交待我看好科室，就自个去了。

我从b超室看对面外科，几个年轻的护士在病房内外奔忙着，美女刘在办公室门外的走道上低着头搓着手来来回回踱着步，随后看见痞子李跑了过去，口中嚷着美女，b超室有病人你快去看一下，美女刘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声笑骂，“看你那小样还想骗我！”随后便看见外科主任跟一位年轻医生从外科办公室走了出来，美女刘一步三跳着迎了上去，之后几个人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然后便看见美女刘跟那小伙子握上了，痞子李却转身往b超室这边来了。

“唉，我真想骂娘。”痞子李走了进来，“美女也老大不小的了，在这事上就是不开窍。”

“学友张做什么来着？”

“来帮病人做逆行胆管造影，我就看不起这破医院的破专家，才多大点事情都搞不定。”大声骂着坐到电脑前，“来，咱俩杀他个片甲不留。”

3

学友张来拉我的手的时候我就差没一拳揍过去，但后来还是握住了，那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那是男人的么？十指尖尖也罢，细皮嫩肉也罢，但我就是受不了那种弱若无骨的感觉，我清楚地记得当我俩的手碰到一块的时候我浑身颤抖了一下，跟着感觉隔夜的食糜在胃里翻滚起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闪电般缩回我的手，同时在心里问候了他本人一句。然后我发现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我问他你说什么，我又看见他的喉结上下运动了几下，同时深吸了口气：我说认识你真高兴！

“哦，是这样啊，”我也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清啊，我说朋友，我可受不了你讲起话来像个娘们。”

随后他的脸红了一下，我以为他要生气了，却不料他只笑了笑，说怎么会，小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呢。

我说你倒让我想起我大学时的一个同学。

他说是吗，真高兴，说来听听呀。

我说可是他在大二那年被学校开除了。

“哦，真不幸，会发生这种事？”

“他被人搞大了肚子，就算学校不开除他他也没脸在啊。”

“啊，”他大叫起来，满脸的同情和不平，“她真可怜啊。”

“后来我在一家医院遇到他了，他告诉我说他的前列腺发炎了。”

“啊？！”

此后学友张就经常来我们医院了，当然是工作上的事，而他的绝大部分工作又必须在b超室才能完成，这就更让美女刘有了抛媚送眼的机会。

但美女刘也很快就知道学友张已经结婚了。

4

周功和杨雪最近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原因是周功跟老相好联系上了，听说就是这女人的让周功成为真正的男人的，周功也不置可否，但他说现在已不存在男女关系，“就一个熟人嘛，犯得着不理我吗？”那晚上周功对着电话这样苦苦相求，甚至连“你不理我，你让我去死好了”之类的琼瑶式招牌话都用上了，但杨雪还是不理他，而我们却在这边气得牙痒痒。

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痞子李和周功恰恰相反，“千万别给她好脸色，你越抬举她她越不知好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老子没有她照样潇洒地活下去！”这话是痞子李说的，卫小月和他真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吵起来卫小月就会这骂这几句话，你这条公狗老子认识你真是瞎了眼了我！

痞子李倒不像狗，痞子李是我的偶像呢。高翔说，然后说，“女人么，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多的是！”

美女刘还是经常训他的，说他对卫小月关心不够，但一直都没什么效果，我说你这臭脾气再不改谁还敢跟你，他横了我一眼，说那我就上美女刘去。后来我把这话传给美女刘了，美女刘气得骂娘。

陈列到那家宾馆上班了，满十天我去找他，他说一切还好，只是看见美女就头晕，我说那你追一个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还在想着亚楠呢。我又问他钱够不够，他说吃住全包了基本用不上钱，我说你的鞋也太烂了，要不到我那换一双去，后来就到我那里拿了一双七成新的，记得93年的冬天飘了雪，有一天晚上我清晰地听见他冻得哆嗦的声音，我便抱了被子过去跟他睡在一块，然后他很快就睡过去了，而我一晚上没睡着。那时他老爸根本就不管他，听说挣了钱就塞到女人裤裆里去了，而我们的真正交往应该从92年算起，那个年代的我们，或许是中了香港四大什么的毒，有事没事总爱买付墨镜戴上，有一次，同宿舍的一哥们新买的一付墨镜丢了，因为当时宿舍中没有墨镜的人就只有陈列，那哥们就一口咬定他的墨镜是被陈列偷了，那次两人差点打起来，最后我对那哥们说，我敢保证陈列没偷你的墨镜，说实话当时我说这话时还真有点心虚，因为那时我还不太了解陈列这个人，只是一时冲动就说了，而后来事实也证明陈列真的没偷他的墨镜，那以后我和陈列就开始频繁地交往了，但一开始我有点看不起他，当然，更要命的还是他的口臭，但日子长了也发觉这人其实不错，是老师眼里的绝对三好学生；而别人看不起他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太女人味了，说话哼哼，走路像大家闰秀，吃东西不是嚼而是吸，活脱脱一娘们就差没少胯下那玩意了，那时天气一热，宿舍的哥们除了他以外都只穿点裤夹，可他却连外衣都很少脱，为这我们没少打击他；而我对他好的主要原因就是小样的每时每刻都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俩的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高三上学期。

我和陈列出现隔阂是因为他对着五六十人的面吼：我有心爱的女人，就是亚楠。那时在别人眼里，我和亚楠是有一种不正当关系的，现在回想，亚楠可以算是我的初恋吧。那件事以后他就很少来找我了，有时甚至是在躲避我，好像欠了我几万块，看见亚楠就更躲得远了，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亚楠对我说，整个高三，她和陈列没打过一次正面，更别说交谈了，亚楠说最受不了他那游离不定的目光。高考时，陈列和亚楠都是被中山大学录取的，当时我想，这两人可能真会有故事呢，我也曾在亚楠面前帮陈列说过一些话，我也一直以为两人都到中山大学了，但在我大二寒假回云南，亚楠才告诉我说陈列根本没去读。陈列的真正不幸不是他母亲死的早，而是他没有一个好父亲。不过听到这消息后我却真的有点看不起他了，甚至对他以前的那点同情也不在了，我当时就对亚楠说，如果我真要读书，没人能阻止我。

陈列的父亲是他们乡政府的一个小贪官，但他却说是个老色狼，“他每月那几百块的工资就全塞到女人裤裆里面去了……”他每讲起他父亲都咬牙缺齿，仿佛不是他父亲而是他的杀父仇人了，“我真后悔来这个世上，如果我妈妈在世那该多好啊……”有一次他含着眼泪这样说，“现在我唯一的亲人就是我舅舅了”。可惜，他以前的另一个的亲人——他外婆也在他读高三上学期时变植物人，高三下学期就死了，死后留下一大笔医病的债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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