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红倒是知道张先生和姚先生。是听她父亲说的。

沈小红第一次跟父亲去米园做花宴，同来的路上就听父亲叽咕着一些名字。张先生和姚先生便是其中的两个。但沈小红对他们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他们和王先生、赵先生、李先生一样。都是彪哥请去啭花宴的。

那天，沈小红的父亲说："他们是权力人物。"沈小红就问："什么叫权力人物"

沈小红的父亲把彪哥给他的红包拿出来，放在手上，用力捏了捏，又叹了门气，说：

"权力人物，怎么讲呢。我给你举例子吧。我以前的那个朋友。那个特别好吃的人，后来给写到书罩去的，你知道吧。他活得快不快活基本还是快活的吧。吃了那么多好吃的，讨了个老婆，叉给他做好吃的。还想出各种各样的花花点子。什么汤里面放盐不放盐的。美女托个盘子的。高兴吧！快括吧，不虚度一生吧，但他不是权力人物。人家不计他吃了，他就马上不能吃，最多只能偷偷摸摸地吃。但权力人物就不同了。还是以吃为例子吧。比如说张先生和姚先生，他们还是在吃那锅汤。汤里面明明是放了盐的。但张先生和姚先生说汤里面役放盐，那锅汤就真的变成没放盐的汤了。"

沈小红说她听不懂。

沈小红的父亲把红包用左手掂一下，再用右手掂一下。

"哪用得着你听懂，我倒是希望你将来找个人也不要懂这些。都懂了，就麻烦。"说这句话的时候。小跑堂用眼梢瞧了瞧沈小红。

"当然，有些事情也难说，难说。"小跑堂说。

不管怎样，这大沈小红听康远明讲到张先生和姚先生的名字，心里倒是笃定了一下。沈小红知道，有张先生和姚先生在，事情大半总是正事。沈小红喜欢男人干正事。沈小红觉得，干正事的男人有一种奇特的、具有统治性的魅力。男人就应该这样。或者说，洗小豺喜欢的男人就应该这样。困为在男女情事上没有太多的想象力，沈小红便建立了她独特的系统。她真的要求不多，如果说古往今米有着粱山伯、祝英台，如果说今来古往有着宝哥哥、林妹妹。那么事情走到了今天，走到了世纪之末的江南，沈小红便只要求着一件简单的事情：

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拉起了手。或者说更简单些。拉起手的，是一个男人和他的一个影子。

而现在沈小红要做的事情，只是作为影子，适当地看紧些她的主人。

沈小红偷偷地给小跑堂父亲打了个电话。

事情很快得到了证实。彪哥晚上确实要请客，被邀请的客人里确变有张先生和姚先生。

至于康远明是否作陪，小跑堂就讲小清楚。小跑堂还说，也天觉得有点不舒服，不能给他们做花宴了。但他已经另外安排了人，为彪哥他们做些改良过的苏帮菜。

沈小红哦没说什幺。沈小红是晚上八点多去米园的。沈小红走在米园曲折的卵石小路上时，突然想起苏州评弹罩常用的一句话："月亮很好"。

这几乎是句起几。跟在惊堂木的后面，由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说出。接下米就有好多事情要紧跟着发牛了。比如说，月亮很好，大英雄武松喝醉了酒，在山上遇到了一只老虎。卫比如说，月亮很好，小白菜犹犹豫豫地想着，是否要与杨乃武密室相会。再比如说，月亮很好，高力士埘贵妃娘娘说：

"今天晚万岁爷到昭阳官击了。"

因为听得多了，"月亮很好"就总有些粉饰太平的感觉。要撩起一层纱似的。沈小红觉得自己的心往上浮了浮，还略微有点摆动。沈小红仍然科=荷墉的方向走。

爬藤长得报密。还有些风声。

一只毛色深黄的小动物，"扑"的一声，从围墙拐角那罩奔出来。闪下又不见了。

还有些香味。可能是远处的荷花，也可能是沈小红身上的香水。沈小红今晚特意选了种淡香水，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电视告里的香水。漂亮的身穿白裙的丰妇从丈夫罩把它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洗小红突然看到了两个黑影。从荷塘那里过来的。还有笑声。

是两个人。

在月光下面。影子和影子挨得很近。声音和声音则相差很远；

一个尖细、明丽。另一个则洪亮、开阔像大鸟压顶飞过时的气流。

沈小红：的心阵乱跳。慌忙靠边。向藤蔓的阴影里挤进去。身上的真丝衣服咝的给刮了一下。这一刮，倒把沈小红刮清醒了。她在月亮的影子里，他们在月亮下面。她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她漫道理不把他们看清楚的。

沈小红最担心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

沈小红很快就认出那个女的是于莉莉。于莉莉今晚可能喝多了酒，走路有点踉跄。至于那个男的。沈小红不大认识。反正不是康远明，比康远明老很多，还比较胖。他们两个挤成一堆，向这里走过来。

沈小红连忙叉把身体再侧转些，眼睛则往地上看。

在荷塘边沈小红看到康远明时。他们是四个人。康远明，彪哥，徐丽莎，和姚先生。

康远明和彪哥正在远一些的地方抽烟聊天。四边都足荷塘，阵风刮过来，所有的荷花荷叶都向一个方向撰动。再一阵风刮过去，所有的荷花荷叶叉朝着另一个方向摇晃。

当然，任凭荷花荷叶怎样摆动摇晃，沈小红一眼就看到了徐丽莎。

徐丽莎紧贴着姚先生坐。她正在为姚先生斟牾。手拉着姚先生的手，眼睛眯着姚先生的眼睛，至于身体，则几乎要坐到姚先生身上去。

沈小红心里一阵狂喜。

真是一个骚货!沈小红暗暗骂道。这样一骂。很多担忧与隐患便迎刃而解了。因为沈小红深信：一个骚货是没有太大威胁性的。在骚货面前，一个贞节而传统的女人具有强大的力量。况且，沈小红还认为：一个快要学到姚先生身上去的骚货，康远明难道还会对她感兴趣想到这里，沈小红踩响了脚步声，又向前走了几步：

"看到我父亲了吗"沈小红说。

沈小红的声音带着长长的尾音，有些娇憨。显得很粉嫩，也很无辜。

画皮徐丽莎说要和康远明聊聊。"我们聊聊吧。"徐丽莎说。徐丽莎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轻松。其实徐丽莎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很轻松。不管是从旗袍里蝉蜕而出一双长腿，还是伸出手要姚先生看手相，或者埘眼角露出细纹的杨秀娟说"你看上去真年轻啊"。徐丽莎都一如既往地品得轻松。

这一点，即便康远明也不得不感到佩服。"聊聊"康远明对着徐丽莎一笑。

"害怕啦"橡丽莎眼角一瞟。

康远明小免觉得这女人有意思，因为心里早把她赌喻为杀手，此时便觉得一把亮闪闲的尖刀在眼前晃动。

或许也只是晃兄而已，但难说也止找着缺口。康远明心想：币妨陪着玩玩。康远明单刀直人了："听说最近米园里闹狐仙。

徐丽莎褴想到康远明从动物起聊，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愣了一下。

"狐狸"榇丽莎瞪大了眼睛。"是啊。"康远明显得很镇静。康远明这代人小时候都看过电影《画皮》。那是最早引进的恐怖片。讲一千专门吃人血的女鬼，她有张画出来的人脸，美艳如同桃花。但血鬼真相露出的那刻康远明一直不能忘记。

康远明那会儿给得半死，并且这恐惧还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大以后，康远明重新想过这个问题。康远明认为，那种害怕其宴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不了解，不知道画皮的后面是还有一张皮的。但现在康远明不害怕。现在康远明十章九稳地和稼丽莎谈孤仙，淡妖怪。闻为康远明心里很清楚：

那张真正的画皮背后的皮，现在捏在康远明自己的手里。

"有人说，那孤仙一到晚上就出来丁，绕过门口的假山，沿着围墙往里走。听到的人还说。狐仙走起路来恚塞宰宰的，像踩在棉花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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