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跌倒之时，一双纤细的手突然伸来，一把扶住了他。小男孩侧目，看见一袭白裙的裘茵，她的笑容甜美、纯净，完全发自内心。

见四周无人，她飞快地往男孩手里塞了个馒头，压低了嗓子轻道：“快吃吧。”

周忘杨握著手里的馒头，送到嘴边咀嚼著。看他一口口吃下，裘茵悄悄离开，她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浅浅一笑。

那一刻，幼小却又倔强的心猛地一颤，周忘杨愣在原地，嘴角尝到些许咸味，从不轻易掉下的眼泪竟像决堤般滚落。

从那一天起，裘茵的名字便镌刻进了他的生命。

凉亭外的雨越下越大，周忘杨以手托腮，想起二十岁那年，同样是在这样一个夜雨，事因裘茵上山采药，却迟迟未归，他与师父、梁锦书、红蝎四人外出分头寻找。

偶然看见一个洞穴内传来光亮，周忘杨寻光而去，果真在那里发现了裘茵。那时，她竟是在为一头受伤的母豹包扎断肢。

裘茵说这豹子刚产下五只幼崽就被捕兽夹所伤，它一死小豹也必死无疑，她一定要治好它。

想她一介女流，既不会武功亦不懂兽语，但那豹子却像通了人性般毫无敌意，偎在她腿上，像是见到了主人一样。

望著她利落地处理伤口，素来冰冷的丹凤亮目中头一次闪现一缕温柔。

洞外雨雾蒙蒙，周忘杨原打算等雨停後，与裘茵一同回水榭。他坐在岩石上，往火堆里加柴，没过多久，全身忽然一阵战栗，胸口也紧接著抽痛起来，周忘杨喉口一甜，竟吐出一口暗红的血来。

裘茵见状，忙问：“小四，你这血的颜色不对，上山後有没有被什麽毒物袭击过？”

疼痛渐渐剧烈，周忘杨捂著喉咙，发不出声来。裘茵上前拉开他的手，细细端详周忘杨的颈部，猛地一惊，道：“你颈上有被花斑蜘蛛咬过的痕迹，伤在动脉上，难怪毒走得这麽快！”

大雨、山路，外加周忘杨的中毒症状已经出现，如要带回水榭医治将会困难重重。裘茵急中生智，翻出药筐中的一株草药，对周忘杨道：“花斑蜘蛛毒性猛烈，如不及时医治，只怕性命堪忧。小四，你忍著些，我现在帮你把颈上的毒吸出来，再用这万青年敷上。不过万年青药性极强，用药後，你会觉得很冷……”

微微一笑，裘茵接著道：“但有我在，你不必怕。”

又是那笑容，重叠了童年时的回忆，温柔似水，如此亲切。

感官正在渐渐麻木，周忘杨说不出话来，只觉被人轻轻拥住，一双薄唇捕捉到他颈部的伤口，轻轻吮吸，一次次，一点点，不厌其烦地将毒血吸出。

敷上万年青的一刹，钻心的痛又一次袭来。周忘杨猛地蜷缩起来，身体正在慢慢变冷，像被关中冰窖一般。

怎麽办？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

正忧虑之际，下一刻，一具温暖、柔软的胴体贴合而来，周忘杨本能地与之相拥。

“别走，我不想总是一个人……”

仅是一句，所有脆弱展露无遗，要让一个固执之人道出这句话来，需要经历多少辛酸苦痛？

翌日醒来，两人相对无话，把几只豹放回山涧後，一起回了水榭。当晚，周忘杨来到平阳子面前，坦承道：“师父，我想娶裘茵为妻。”

不料平阳子竟摇了摇头，叹气道：“裘茵早已与为师先行谈过，她说如果你来提亲，要我告诉忘杨你，她待你胜过手足，一心只把你当弟弟看。”

师父的话明明说得委婉至极，为何到了耳中却变得格外讽刺？

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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