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过后,赵二的妻儿均有所好转,两个孩子好动,刚有了些力气,便要下床嬉闹。
赵二不敢怠慢贵客,硬将那十两的银票塞还红蝎,更拿店内的极品陈酿招待几人。
红蝎与他调笑,道:“赵老板这儿的东西,我可不敢碰。万一这酒里又掺了几把药,我可真就消受不起了。”
赵二憨笑说:“姑娘是辩药解毒的行家,还救了我一家,我哪还敢做那等事。”
他说着,又端来一个汤盅,揭盖对周忘杨道:“周先生,我曾去藏书镇拜师学艺,这一手藏书羊肉还是学了八九成,请您品尝。”
周忘杨示意大家一起动筷,午饭过后,冰龙道:“昨日我们连夜赶路,今晨到了桐山镇,本想休息一宿,明日起程。现在既然有人从中阻挠,小四,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赶回苏州为妙。”
毒药虽假,但敌暗我明,不轨之心却是真。若林知道周忘杨闲散成性,一旦歇下,不养足精神不会轻易出发,但相较众人的安危来,他还是极力赞成立刻上路。
“也罢,现在起程不出两日应该就能抵达苏州。”桌对面,周忘杨揉了揉太阳穴,对赵二道:“吃过赵老板的藏书羊肉,也不枉进了你的喜来客栈。我们走后,你不必担心遭人报复,那位故人的脾气我十分清楚,他想要为难的是我,只是苦了赵老板一家充当道具,只要我一走,你的麻烦也就迎刃而解。”
午饭过后,众人见赵二的妻儿皆已无碍,便纷纷提了行装,出门上门。
二
入到江苏境内,一路景致都与记忆中的画面一一重叠。可惜周忘杨无心赏景,一路无话。
这几日,姨娘的影像经常浮在眼前,她时而妩媚浅笑,时而亲切和蔼,时而竟又浑身是血……一边垂泪一边挥手,示意自己不要靠近。
五年了,为寻找姨娘的下落,为揭开兰岭镇的秘密,他已离乡五年了。不曾想回来之时,依旧迷茫,就连一丝线索也未曾找到。
俊雅的脸庞带着失落,周忘杨靠在车内,很是疲惫。途中,若林说了两个灰谐段子,本想博他一笑,却遭白眼反馈。
出了桐山镇后,众人马不停蹄,继续南下。次日一早,又从驿站租来一辆马车上路,车把式拍着胸脯保证,天黑前必定能进苏州城。
傍晚时分,夕阳如血。
马车依旧穿梭于重重山林,若林在车厢中闷得实在难受,掀帘坐去了车头,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与车夫打趣:“大叔,上路前你说入夜进不了苏州就不收车钱。你看,现在太阳就快落山了,你可要抓紧些才是。”
尚未入夏,车夫额头这一刻却满是汗水,他焦急道:“这条去苏州的山路,老夫起码走了十多趟,今天怎么就走不出去了?”
抹了把汗,车夫口中念念有辞,却突然握紧缰绳,低喃道:“我这老糊涂,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清明乃是鬼门大开的日子,不宜夜行,我怎就载客上路了……”
夜幕降临,山中不时发生怪鸟低鸣,车夫越赶越急,越急越乱,迟迟找不到出路。
若林见他情绪急躁,原想安慰几句,不料衣袍下摆却被人拽了一拽。他疑是周忘杨叫他,回头望向车内,却见里面四人均已闭目养神。
正觉奇怪,衣袍下摆又被扯动了一下,若林低头去看,却不想就是那一眼,竟让他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只差没有大叫失声――此时此刻,在他的座下竟有一只血淋淋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恐惧如毒汁般浸入血液,若林脑中一片混乱,那血手从马车底部伸来,莫非……车底下吊着人?
深吸一口气,若林再度低头――
没了!那只血手消失了!
马车依旧颠簸向前,若林安慰自己道,定是赶路太累,产生了幻觉。
然,所有的臆测在他望见下摆上的血迹时,尽数崩溃,那个血手确实存在!真真切切地拽过他的衣角!
“停车!”
不等车夫反应,若林已拉动缰绳,马儿一声长嘶,车身轰然停驻。
惯性带出的剧烈冲撞令小童险些跌出车厢,他探出头来,没好气道:“小惠,你不要命啦,干嘛强行停车?”
若林不曾回头,低低道:“车下有人……”
周忘杨、冰龙及红蝎一听,顿时困意全无,纷纷下车。
若林立即指着衣袍上的血迹,将先前的惊魂一幕告诸众人。不等他说完,周忘杨已点燃灯笼,俯身检查车底。
“下面什么都没有。”
冰冷一句令若林如陷冰窟,他连连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小童发起牢骚:“你这书生就爱疑神疑鬼!我们早上不是经过一个集市么,那里有好几家肉铺,你身上的血肯定是那时候沾上的。”
小孩子的安慰并无太大份量,冰龙看若林仍是一脸担忧,也蹲到车旁,俯首去看,接着便摇了摇头。
车夫催促道:“快上车吧,再找不到去苏州的路,今晚上大伙真要在山里过夜了。”
虽回车厢,可氛围却凭添了几分紧张。
红蝎抱出周忘杨的古琴,轻轻拨弄,低声吟唱。
那曲子哀怨惆怅,凄美十分,众人静心去听,只听红蝎悠悠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听她唱完,冰龙一时语塞,许久过后才开口:“这首曲子叫何名字?”
红蝎抬头,道:“叫作《越人歌》,红蝎愚笨,不像四哥会抚琴奏乐。我只会奏这支《越人歌》,是穆清素教我的。”
周忘杨一听,立即用肘一撞若林,调侃道:“你钟意的女子果然非同凡响,我只道她擅奏磅礴大气之声,没想到连这软绵绵的吴越之音也算精通。”
恐怖画面仍在若林脑中挥之不去,他没有接话,依旧发愣。
周忘杨一笑,不再戏弄他,闭目小憩,可就在瞌眼那一瞬,他忽感哪里出了细微的不妥。
丹凤亮目又一次睁开,周忘杨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他将双手反转朝上,顿时瞳孔一缩――
他的衣袖内侧同样沾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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