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吉时定在夜间,红蝎特地雇人在队伍需经过的街道上张挂彩灯,确保花轿所到之地必定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虽值夜晚,街市上仍簇拥了不少人。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平阳子道长座下的女大夫要出嫁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要嫁的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人称江南第一画师的梁胤平。
此刻,梁胤平坐于花马上,对邻里的夹道欢呼充耳不闻,脑海都被桑茵上花轿前的举动所占据。胸中像有面小鼓正在“咚咚”作响,桑茵叫来周忘杨,碰了下他的掌心,究竟用意何在?
难道说……他二人余情未了?
不会不会!
桑茵已经委身嫁他,他又怎可这般不信任?
这般一想,梁胤平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
“这是怎么回事?白天时,我明明派人在这里挂了灯,怎么现在一盏都不见了?”
马下传来红蝎的问话,让马背上的梁胤平如梦初醒,他前后一张望,发现队伍走出街市,两侧已不见了看热闹的邻里,前方只有一条漆黑的胡同。
吹唢呐的汉子仰头问:“新郎官,这条胡同里可是义庄啊,白天是我陪着余姑娘过来挂灯的,现在灯都不见了,不是个好兆头。你看……是不是要绕道走?”
梁胤平拿不定主意,转头去看红蝎,她立即领悟意思,跑到花轿旁,揭开轿帘,问:“三姐,我们要不要绕过前面的胡同?”
桑茵侧首,轻柔的声音从喜帕下传来:“不必,让队伍继续向前走。”
“可是,师姐……”
“五妹不必担忧,所谓白红喜事,成亲、老死本就是人生两大要事。师父让胤平与我走这义庄胡同,意在要我们有始有终、白头偕老。所以,这条路必须走。”
周忘杨几人站在花桥后方,见红蝎与桑茵对话后,即刻招呼队伍前行。冰龙不禁赞赏:“桑茵外表柔弱,想不到倒也是个不忌讳世俗的直性子。”
周忘杨接话道:“不错,要是忌讳世俗也不会嫁给同门师兄了。”
他话一出口,却见冰龙和若林脸色一变,均显尴尬,反问了一句:“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先生言之有理,确实如此。”若林连连摆手,心中却暗暗为周忘杨高兴。
他深知周忘杨说话刻薄,但这一态度,他愿一视同仁地摆在桑茵与梁胤平的婚事上,证明他已走出过去的阴霾。
队伍继续前行,进入胡同那一刻,喜庆的红色与奏乐都变得诡异起来。
敲锣的小哥疑神疑鬼地张望四周,推了推身边的敲锣人,低道:“你觉不觉得这条街阴森森的?成亲怎么往这条路走啊,弄得跟结阴亲似的。”
身边那人胆子同样不大,被他一吓,更是害怕,骂道:“去你娘的!你这是在咒新人死,小心被人听到了,打断你的狗腿!”
手中的铜锣已敲乱了节奏,那小哥瞪着眼睛打量四周的矮房,生怕里面的棺材中蹦出个什么来。
哐当!
一记铜锣坠地声突然响起,刺耳异常,随即又听一人尖声高喊:“啊!人手!”
周忘杨三人在后听到惊呼,立即冲去队伍前方,只见敲铜的小哥跌坐在地,脸色煞白,断断续续道:“刚才……刚才有只黑猫跑过去,嘴里叼了……叼了一只血淋淋的人手!”
一时间狂风大作,吹得所有人汗毛直立,就连梁胤平座下的花马也不安地喘起粗气,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道:“这条胡同是个义庄,有死尸也不足为奇,大概是哪一具被野猫叼了手。”
周忘杨沉吟道:“一般来说,义庄的尸首都由专人看守,放在棺木内保存,不太会有被猫狗撕咬的可能。”
梁胤平干笑两声:“好啦好啦,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快些走出去吧。”
队伍继续前行,像为壮胆似地,吹打的乐音比先前响了许多。抬花轿的四名轿夫也不敢怠慢,一路快行,走到一段石板路时,前头的轿夫刚踩了一脚,立刻意识到不妙,转头急呼:“不好,这石板薄得很,下面是空心的!大家别……”
话未说完,后头的轿夫反应不及,继续向前,那花轿一被抬至石板路上方,底下的石板就轰然坍塌,四人及坐有桑茵的花轿一同跌落而下,斜卡在路中。
“新娘子掉下去了,快救人,快救人!”
黑灯瞎火的街道内,人群一阵骚乱,七手八脚地拥向花轿。梁胤平大惊失色,赶紧下马,向队尾奔去。
周忘杨长眉一皱,心道:那叼手的野猫出现得不早不晚,把他与冰龙、若林从后吸引来队伍前,后方就出了事。
莫非,他们是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
另一头,梁胤平跑到了斜歪的花轿旁,却苦于簇拥的人太多而无法进入,急得团团转,直到四名轿夫相继跳上来,正准备合力把花轿抬出大坑,他才高喊道:“桑茵还在里面,别伤着她!让她先出来!”
人群让出一条道来,梁胤平摘掉新郎礼冠交给旁人,跃入了大坑,踩着断石碎砖,走到轿门旁,问:“桑茵,你有没有受伤?”
轿帘随风动荡了两下,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梁胤平一急,直接掀开轿帘,黑暗中,他看见一个穿着吉服的人形坐在轿中,这才放心道:“还好还好,你没事就好……”
见人没事,梁胤平准备拉桑茵出来,手伸到一半时,却剧烈一颤,随即猛地瞪大了双目――眼前,新娘放在膝上的双手竟有一只残缺不见,血已染深了底下一大片吉服。
“桑茵!”
梁胤平大喊一声,想起刚才有人说看到野猫叼了人手,额上立马冒出冷汗来。
轿中人身子崩得笔直,依然不动,,梁胤平深吸一口气,探身入花轿,按着新娘的肩头摇了摇。
冷!异样的冰冷从吉服底下渗透而来,惊得梁胤平迅速抽回手:“桑茵,你……你怎么了?”
喜帕下的头颅微微转动了下,一股腥臭随之而来。
狭小的空间内,一声声古怪的磨擦声充斥着梁胤平的耳膜,那声音听起来,好似饥饿多时的野兽唾涎猎物时所发出的磨牙声。
心头一阵战栗,梁胤平刚要退后,一只青绿的手却猝然卡住了他的咽喉。紧接着,新娘头上喜帕顺势落下,一张爬满蛆虫的脸顿时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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