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金俊秀不知道是在冲洗什么东西。朴有天侧耳倾听,未发现异样的响动。这才敛回精神,继续注视着弟弟。
“我……,”朴有焕的喉结艰涩地上下移动着,他紧张地好像在面对一个严厉可怕的主考官,一招出错,便前程尽毁。“我并不是讨厌他。”
他困难地垂下头,不敢正视哥哥的眼睛,绵软无力的声音机械般地运转。重温着一个,他想要遗忘一辈子的往事。
“我讨厌喜欢男人的……同性恋。”他一直没有抬头,所以,他也不知道哥哥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只有不去看,不去知晓,他才能有继续往下说的勇气。
朴有天一直没有出声,他似乎正在很仔细地聆听着。
朴有焕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我考上朱丽亚学院的事,你还记得吗?”闻言,朴有天一惊,他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让弟弟生生打断了,“哥,你什么也别说,听我来说,好吗。我跟你说,不想主修音乐了,所以后来选了洛杉矶的一所表演学院。那天,我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名校的录取书,我们约好了在餐厅一起庆祝的。可是,我等你到很晚,你却说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一个人在餐厅里喝酒,只记得把那两瓶85年份的红酒都喝完了,你还没有来。后来,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深深地呼吸着,胸部剧烈地起伏,终于,困涩地吐出那个秘密,“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男人的床上。”
“噌——!”朴有天腾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弟弟。没错,那是三年前,有焕打电话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他考上了朱丽亚音乐学院,他就要来纽约了。当时,他很高兴,因为酷爱音乐的弟弟得以在朱丽亚学院深造,那所,母亲年轻时曾就读过的名校。
可是,后来他因为朴完奎中风昏迷而耽搁了。他很想飞到洛城去陪弟弟庆祝,却又无法扔下刚刚中风成植物人的父亲。
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没想到,他的爽约,竟让弟弟遭遇了那样的万劫不复。
尘封的秘密再度暴露在日光下。就像是一具干枯了千年的木乃尹,一层层被人剥开紧裹的朽布,露出下面深藏的腐烂面孔。
“我被一个变态的家伙强暴了,是不是,你也指望着我被同化成一个变态?”朴有焕越说越激烈,最后他直挺挺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着朴有天说:“所以,我才会选择艺术学校,那里面有如云的美女,我整天流连在她们中间,只有那样,我才觉得,我还是一个男人。哥,你让我怎么接受,怎么能容忍你和金俊秀啊——!!”豆大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出来,他也想,也想要祝福哥哥呀。只是,扪心自问,他如何才能做到。
金俊秀端着整整一托盘的食物傻傻地站在厨房门口,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硬生生没有了动作。
双手在颤抖,托盘上的碟子轻擦着发出声响。朴有天朝他的方向望过来,金俊秀触到他的目光,像是怕被闪电劈中一般,飞快地逃进了厨房里。
“秀……”来不及劝慰弟弟,朴有天本能地望向厨房的方向。
“去安慰他吧。我出去走走。”朴有焕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哥哥着急的模样,那眼里分明是了然的忧伤。
原来,说出秘密的感觉并不十分沉重,反而有种一吐为快的轻松。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走向别墅的大门。
突然,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他。朴有天低沉的声音闷闷地从耳边传来。
“对不起,有焕。哥,让你受了那么苦。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么久?”
“哥,我不是讨厌你们,我……只是无能为力。所以,还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朴有焕握住哥哥颤抖着的手。
“有焕……,有焕……”朴有天低首埋在弟弟颈侧,声音哽咽难耐,“俊秀,他……不一样的。”
“我知道,你爱他。你放心,我不会招惹他的。”朴有焕自言自语似地说。
“不,不是的。俊秀……是被我强暴了,所以才……”
朴有焕挣脱哥哥的臂弯,瞪大一双狭长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朴有天。
“你,你说什么?”他的哥哥,竟然会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谁来告诉他,这是假的,是他听力错乱出现的幻觉。
“我曾经阴错阳差的错怪了俊秀,所以……强暴了他。”朴有天闭目吸气,再度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为我,失去了很多,放弃了很多。是我倾其一生都无法弥补的人。有焕,你的哥哥才是禽兽,才是变态的那个人,不是俊秀,绝对不是他。”
“哥……”听出朴有天语气里深深的自责,朴有焕亦觉得对他恨不起来了。毕竟是自己恭敬景仰的哥哥,如若他真是罪孽滔天,金俊秀又怎会原谅他,甚至爱上他。
罢了,罢了。每个人都有一段埋在心间不愿启及的故事。
埋得越深,藏得越紧,挖出来的时候就越是伤人心腑。
同样的伤痛,自己经历过,便足够。何苦连累他人受难,而且还是他最至亲至爱之人。
“别说了,哥。我……对不起你们,你快去安慰俊秀哥吧,我出去买些吃的东西回来。”说完,朴有焕潇洒地朝他摆摆手,径直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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