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眼里,她快长大了。
阿妈在跟她说着话,说一些马帮远行的事情。
这时,栅栏外有人喊门,母子俩不约而同地从温暖的火塘边站起来,她知道是她的阿达来了,当然,阿依阿月也知道是自己的男人来了。阿依阿月并没有按照规矩正式地嫁给依布拉木,所以他晚上一般是住在自己家的,他是从自己家里来的。依布拉木一进栅栏便说:
“哦,好香哦!”
母女俩都异口同声地说:“让你吃个够!”
听到这话,依布拉木心满意足地笑了。
在阿依阿月的记忆里,他是在老二、老三不在世以后的第一次笑。
是的,好好的吃上一顿,好上路。
在依布拉木进来不久,车枯惹火、黑篾匠也都来到了。
依布拉木把一土锅腊肉鸡从火上提了下来;阿依阿月把早已煮好的一锅焖锅苞谷饭从火塘边挪了过来;阿依阿丫把碗筷摆出来。在离开火塘大约一步的地上,他们五人继续蹲下来,就要开始吃早饭了,阿依阿月抬头看向门外,天已亮开,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开饭前,阿依阿丫主动给老阿婆舀了一碗端到屋里去。大家都知道,这家里有一个在两个月前瘫痪,起不了床的人,她是阿依阿月的阿妈。在这个早晨,大家都特别认真,特别高兴地吃着这顿饭,因为在大家看来,这是一顿不同寻常的早饭,吃了以后,该送行的送行,该远行的就得动身了。
这次送山货出去,是依布拉木走过的这几趟中准备得最充分的一次,也是山货最多的一次,除了那些山珍,还带了黑篾匠做的那些精巧的竹器。黑篾匠一次都没有出去过,车枯惹火出去过一次,依布拉木出去过五次。在他们三个人中,依布拉木很自然地被推荐为马锅头,因为,依布拉木出去的次数最多,懂得的汉话多一些,跟外界交流起来要方便些。他算得上是个机灵、会处事的人。在藤桥河,人们对他们这样的人有一句口头禅:“天上的麻鹞子,地上的马角子。”这是对他们的赞美,把他们和麻鹞子相提并论――麻鹞子,就是翱翔在天空的山鹰。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把这口头禅作了发挥,编成马帮的赶马调:
“天上的麻鹞子,
地上的马角子。
天上飞的是天上的,
地上跑的是我们的。
………….”
吃了早饭,马帮就出发了。
依布拉木、车枯惹火、黑篾匠,他们激动而自豪,唱着这赶马调,踏上了离开这七家寨,出藤桥河的路。
照片二十一――1:藤桥河往山的高处走,是4300米高的百灵山,在山顶,一匹马朝着它认定的方向从容不迫地走去。它的行动吸引了我的目光。它的后面是一个负重的马帮。)
二十一
一轮鲜红的太阳从藤桥河七家寨对面的那座山峰冒出来,温暖地照耀着绵延不绝的藤桥河;温暖地照耀着一座座古老陈旧的藤桥,照耀着一段又一段经历风雨而发黑的栅栏;温暖地照耀着马锅头依布拉木和他即将远行的马帮和一群送行的人,特别是照耀着阿依阿月和她的女儿阿依阿丫脸上的微笑,她们在那路口挥手送行,是那么的灿烂。
马帮蹄蹄哒哒,过了吃山寨的藤桥,在山路上弯曲着,直到从送行人的眼里消失,直到阿依阿月和她的女儿阿依阿丫听不到那匹骡子脖子上铃铛传来清脆的声音。
那匹骡子脖子上吊的是个铜铃铛,是上一次出去时,阿依阿月和依布拉木在笮人街上用山货换回来的。
那次在笮人街,阿依阿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铃铛,是铜的,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拿起来有些坠手。依布拉木说不要,可是阿依阿月爱不释手,一定要,依布拉木便把这铜铃铛给换了回来。
那一次,他们还给三个娃娃都带了东西,给女儿阿依阿丫带的是一个小铜镜。
这次出发前,阿依阿丫把铜铃铛给骡子系在脖子上,然后甜美地请求阿达,这次给她带一付耳坠子回来。依布拉木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愉快地说:“要得。”
骡子是依布拉木家的,用来做马头,这是依布拉木的主张。没有人反对。看样子,也只能用它来做马头,因为这一匹骡子高大膘悍,几个月来得到了阿依阿月和女儿阿依阿丫母女俩的精心照料,看上去是马帮中最神气的。这匹骡子上次由阿依阿月和依布拉木带出去过,识得路途,所以一上路,就在前面带着其它马迈开了脚步。
作为马头,阿依阿月昨天还给它好生打扮了一番,把它身体全清刷了一遍,干干净净的,然后,在它背上铺上刚做好的那条毯子,毯子上绣有几朵盛开的索玛花,边上坠有须。骡子走在朝阳里,走在马帮的前头。威风凛凛。
走在八匹马后面的依次是黑篾匠、车枯惹火、依布拉木三人。他们都戴着头套,上身穿着对襟短衣,外面套着马甲,马甲绣有图案和花纹,下身穿的是中裤脚裤子。
他们三人,都穿着草鞋。他们和这八匹马构成一个帮队,就这样漂亮、潇洒地向藤桥河下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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